皎洁的昙花梦
你我的平台,大家的舞台
麻城文学微刊
主管单位
麻城市诗词学会
麻城市作家协会
本文内容由作者提供,版权归作者所有。部分图片来源于网络,若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皎洁的昙花梦
人生一世,草木一春。来如风雨,去似微尘。
人们常用生命的长度或厚度来衡量人生的价值和意义,来感叹世界的公平与否。其实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公平二字可言,生死也一样。有人天生聪慧少年夭折、有人才华横溢英年早逝、当然也有人懵懵懂懂却痴活百岁。这仅指生命的长度。生命的厚度则更加波谲云诡、更加令人匪夷所思,有人尸位素餐一辈子衣食无忧,有人长袖善舞搜刮民脂民膏活得潇洒自在,也有人俯仰无愧、尽人间苦却苌弘化碧、遗恨归天。
我的好友琼花,人如其名,天生丽质、貌美如花。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我在三河柳林红旗岗小学当民办教师时,琼花是大队妇女主任,当年大队办公室与学校的建筑连成一片,只要大队干部开会我就能见到她,久而久之我们成了好朋友。赶巧的是,1976年她还嫁到了我们村,于是无论上班还是回家我们都能相见。
1977年琼花产下一女婴,那时候产妇生产都是请接生婆到家里来接生(除非难产才上医院),协助接生婆的也就是产妇最亲近的三两名女性。琼花生产那天我也在场,别的不会做、也不需要我们做什么,就是烧开水消毒器皿、准备红糖鸡蛋及孩子的小被子和大量卫生纸,如果孩子迟迟不出来,就为产妇喂点红糖水并鼓励她用力、加油。
几个小时之后,孩子终于生出来了,可接下来便出现了不祥的一幕:即产妇“带箭”(带箭分“硬箭”和“软箭”两种,孩子出来之后产妇如有尿液渗出即为“软箭”,如有大便渗出即为“硬箭”)。相传产妇“带箭”是凶兆,是会死人的。当时,接生婆什么也没说,出门时满脸乌云,我以为是她累着了,事后她才忧心忡忡的告诉我“带箭”一说。
“带箭”还真不是封建迷信而是难解之谜:七年前我邻居家儿媳妇在医院生孩子也发生“带箭”,年轻的妇科医生根本不相信这种传说,(因为教科书上没有,且发生率也微乎其微)。还责怪产妇事先怎么不清洁自己。医生的责备让儿媳妇的家人当时十分尴尬,不过事后也没当回事,久而久之便将此事当笑话传了出去。孩子刚满周岁时,不到花甲之年的孩子他爷爷,毫无症兆的倒在他钓鱼的池塘边,再也没有醒过来。(注:相传产妇带“软箭”死他人,带“硬箭”死自己)
在现今,特别是在农村,仍有许多科学解释不了的诡异现象,就像科学解释不了西藏高僧为什么死后能虹化一样。比如农历三月三这天夜间子时的敲梆,敲梆人(实是打更报时的巡夜人)能亲眼看见人死前的灵魂出窍。记得我刚下乡到奉笔畈不久,我称为三爹的本家一长辈就对我说,去年本村的敲梆人在三月三这天夜里就看见了一名名曰“上院子”村的陈姓男人灵魂出窍,后来该村那陈姓男子没过多久果然死了。敲梆人说:当年去世的人其灵魂会在三月三这天夜里出村,如果是年轻人即为一团如同火苗的红光蹦蹦跳跳,如果是老年人即是一束微弱的黄光慢慢移动。但敲梆人不能精确到具体某个人,只能定位到具体某个村。
另有一种不用敲梆也能看见鬼蜮的方法,即三月三夜间子时在开阔地倒扣自己的鞋到头上便可。我根本不相信这种诡异,除非我自己亲眼所见。于是有一年的三月三,我与村里的万春香按照敲梆人的要求和嘱托真去作了一次体验。
农历三月,正是风和日丽、万木葱茏的百花争艳之季,冬小麦如绿色的海洋一望无涯,随风拔节、茁壮成长,金黄的油菜花也开到了尾声,正养精蓄锐、孕育籽实。是夜子时,鸡不叫狗不吠,四周悄无声息。月牙儿忽明忽暗,远近均一片朦胧。我们来到离村子约1千米远的麦地田埂,按照敲梆人的嘱咐,先找一块地势略高的地方,然后脱下自己脚上的鞋,反扣在自己头上。据说这样能压制住自身的火焰,看到别人看不见的东西(鬼蜮)。那次看没看到别人的灵魂出窍我印象不深,只记得当时被那种薄暮冥冥、扑朔迷离的氛围吓得心神恍惚,什么也分不清了。倒是琼花的生死劫我至今还记忆犹新、且匪夷所思。
琼花生孩子带“硬箭”这件事除接生婆和我之外,没有第三人知道,包括他丈夫。因为我们知道,有些秘密事关家庭兴衰、人的生死存亡,是要守一辈子的。
那时候,正值计划生育强制执行的年代,琼花是大队妇女主任,计划生育工作毫无悬念由她分管。那几年,差不多隔三差五就有一车(拖拉机)育龄妇女或壮年男子被拉到大队医务室,由三河区医院派出的医生为她们上节育环,或为男子结扎。女人们哭丧着脸,有的梨花带雨、哭天抹泪,有的忧心如焚、神不守舍,更有撒泼者骂骂咧咧、寻死觅活,甚至与大队干部发生肢体冲突,男人们则阴沉着脸、一声不吭。
说实话,计生工作真的太难做。你想呀,人一辈子图个啥,不就是传宗接代、家族兴旺、给自己续个香火、留个后代吗。自古至今,有多少子嗣艰难的家庭烧香拜佛、求菩萨、求观音、求医问药,为的就是留个种留个根。你一项计划生育、只生一孩的政策与千百年来多子多福的普世生育观冰火两重天,一下子让人怎能接受,世世代代老实巴交的庄稼人哪里懂得那么多大道理。
因此,大量宣传工作、解释工作、协调和具体实施等繁琐而又艰难的工作,都需要基层干部耐心细致、入情入理的循循诱导方有成效。多少年来,除了驻队参与农业生产的安排外,琐碎艰辛、磨杵成针的计生工作就是琼花的日常。
那时候,我们常一道上山砍柴,一道看露天电影。记得文革期间破四旧、立四新运动时,琼花与另两名大队干部一起带人砸了李岗村一修行老尼的泥菩萨,之后好长一段时间她眉骨疼痛、情绪不安,看医生也无济于事(注:其实她亲哥就是我们大队的赤脚医生),后来还是李岗老尼为她焚香祈祷才慢慢好转、直到痊愈,真的是“解铃还须系铃人”。自此,琼花再也不参与文革运动中类似焚琴煮鹤的投袂荷戈了。
那个年代投袂荷戈的焚琴煮鹤事例太多了,当年谁能理解?包括四清运动、忆苦思甜、阶级斗争天天讲、月月讲、年年讲等等,谁又能理解?那时的口号是“理解的要执行,不理解的也要执行”。记得下乡到我们村的老徐,因出身问题被揪到柳林公社批斗,当时的负责人是公社武装部长周玉禄,而动手批斗、吊打他的其实是他的同类,即地、富、反、坏、右五类分子。那时候,“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就是一句笑话、一种莫大的讽刺。
老徐被架飞机、跪瓷片、戴高帽游行等等,受尽人间各种折磨,最后被高高倒吊在一处废墟,头朝下、脚朝上数小时。整治他的人似乎还不解恨,居然在他头底下点燃一堆农药拌辣椒粉的湿柴…。不一会,老徐便被辛辣的浓烟熏得七孔流血、奄奄一息,还没等到抬到医院就在半路咽了气。这世上人整人最残酷:人若丧失了做人的底线,比野兽还可怕。
我们大队在大龙山有一座林场,每年冬季都会派人到林场砍伐已经成材的松木,或公用(诸如盖加工厂、油坊、医务室等等)或卖给村民,这项繁重的劳动自然都是阶级不好的五类分子承担。大龙山林场约有十多公里距离,山路弯弯、峰回路转,沿途怪石嶙峋、坎坷难行。他们从砍伐、搬运、直到给树木刮皮等一系列劳作都必须在限期内完成,这是白天。到了晚上,他们自己在大队办公室院子里架起三角架,点亮汽灯,然后互相将反剪双手的自己用麻绳捆绑,准备接受贫下中农的批斗。
那个十年间,农村基层干部每天都是忙碌的,白天忙于农业生产,夜间忙于政治学习、忙于开批斗会,连生产队的普通社员差不多每晚都要参加学习。读报纸、听广播、声讨走资派、忆苦思甜及学大寨等等。琼花是大队妇女主任,又是本大队杨岗村的驻队干部,自然也难得清闲。即便偶尔休息一天,也是与我一道上山砍柴。最令人怜惜的是:别人砍柴归来,有丈夫去半道上接力挑一程,唯有我和琼花,再怎么累都得自己咬牙坚持。她常笑说如果那天她的丈夫赶巧回来了、并上山代她挑一程,她会高兴得连帽子都戴不住。
琼花的丈夫是三河区基层干部,长期在诸如平堵山、饶家畈或八磊石等公社的深山老林驻点,而且也是分管计生工作。上世纪的计划生育国策是干部工作内容的重中之重,君不见干部的任免、升迁及选举均可因计生工作一票否决吗。还有那比比皆是的超生罚款,能罚到你走投无路、东躲西藏、倾家荡产。限期内不交清罚款的超生户,公社或大队的计生干部便带人收走你家的粮油、赶走你家的猪羊、甚至拆除你家的房屋,等等等等。恰在此时,最不应该发生的事悄然发生了:琼花发现自己怀孕了。
女儿刚刚两岁多。如果不是时值计划生育强制执行的年代,如果不是自己和丈夫本身就是分管计生的基层干部,生下这个腹中的宝宝,对于自己这个家庭、对于自己的人生,该是多么喜悦、多么幸福、多么完美的一件事。然而,一切都是奢望,一切都是烟花。自从知道自己怀孕后,琼花每天都在矛盾和痛苦中挣扎。
她知道,如果强行将孩子生下来(注:指躲到大山或外地偷偷生产),首当其冲的是夫妻二人的工作没了,然后是孩子没有地方上户口,上世纪没有户口即称黑人。没有户口根本无法生存,因为没有户口便没有粮油供应、没地方上学、长大了也不给安排工作,至于参军、入党等等更无可能。
因而,尽管万般不舍,琼花也只能舍弃这个孩子。就这样,日子在备受煎熬中过了一天又一天,这期间,琼花天天上山砍柴,她想通过剧烈活动、超负荷劳作让孩子流产,顺利的话,她只须请十天半月的病假就神不知鬼不觉的做掉这个生不逢时的孩子。可是,无论她怎么折腾,腹中的孩子好像与她对垒一样赌上了,就是不出来。其实,琼花完全没必要把自己弄得那么辛苦,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到医院解决,承认自己避孕失败并上节育环,哪怕是结扎,然后也就什么事都没有。
可是一个人如果与自己较真、较劲、拧上了,九头牛也拉不回。这句民间俗语此时用在琼花身上恰如其分。因为她太爱惜自己的好名声了,从小就是乖乖女,读书时是三好学生、长大后入团入党、工作勤奋、个人简历没有半点瑕疵,就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包办的婚姻人人都不看好,她也能欣然接受。真称得上完美无瑕、玉洁冰清。
1980年5月的一天,我在睡梦中突然惊醒了,确切的说不是惊醒、而是听到我家大门被人猛力撞击、是撞门声把我震醒了。那一刻我惊慌失措、心乱如麻,因为,我丈夫患急性黄疸肝炎已在县医院传染科住院两个多月了。这种病在上世纪七十年代传染性极强、死亡率极高。这半夜让我惊醒的撞击声是否亲人间的第六感应、是否丈夫的病情危重、是否凶兆?我心里忐忑不安,再也无法入睡。于是起床点亮煤油灯,一看桌子上的小闹钟,时间才四点多。
打开大门,外面月光如洗,清风静寂。本家的二爷正在我家门前水塘里撒网捕鱼,我问二爷是否看见有人推我家大门,二爷笑说成英你睡迷糊了吧,这半夜三更的谁会推你家大门?我在这里捕鱼已好长时间了,别说人、连鬼影子都没见一个。二爷的话更加让我确信是老张出了事,是他病危。
我急急忙忙把两个孩子的衣服穿好,一溜小跑的去叫醒住在离此不远的婆婆,让她来帮我照看两个还在熟睡的孩子,然后出门快步流星往阎河、县城方向疾走。(注:我们村距离县城15公里、距离阎河镇4公里、阎河则是我家去县城的必经之地)。走到阎河,天还未亮,我便坐在街沿等待麻城至阎河的早班车。
到医院后,他们才刚刚起床,紧接着护工便挑来两大桶茵陈汤,茵陈汤是退黄疸的中草药,因而每位病人每天早晨必须喝一大海碗。见到丈夫精神尚可,病情好转,我便放心了,虽仍有疑虑、仍忐忑、仍无法解释夜间发生的怪异。中午在医生的允许下我们还一道去看了一场电影,是一部片名为《百万英磅》的喜剧片。午餐后我去了麻城师范学校,因为堂弟想通过自学英语报考外语大学,委托我帮他请一位辅导老师。
下午5:40分,英语胡老师留我共进晚餐,正准备去学校食堂打饭,人还没出门就见门外闯进一不速之客,来人风尘仆仆、神色慌张。我一看,这不是我们村的德竹吗。出什么事了?我知道来人肯定是找我的,第一反应是我家出了事,而且不是小事。可能是我的孩子出了事、孩子跑丢了、掉水里了、打架打破头了?还没等来人开口,我的脑子里就接二连三闪现出各种不祥的画面。
德竹说,是村里琼花出了事。琼花出了事?琼花出了事、德竹专程来找我?我带着满腹疑惑、一脸茫然,坐上德竹的手扶拖拉机返回。一路上,无论我怎么追问,德竹都不说具体什么事,只是自言自语说派人来县城找琼花丈夫的人也不知找到了没。
回到村里,顾不上去婆婆家过问孩子的安全事宜就直奔琼花家,一进琼花家大门,但见屋子里挤满了人,有的在剪纸、有的在扎花,还有的在裁孝布、做白鞋等等,人们哭丧着脸、谁也不说话,全都低着头做自己份内的事。客厅正中两条长凳上架着一付木板,盖着脸的琼花直挺挺的躺在冰冷的木板上。我彻底懵了,没有谁告诉我琼花到底怎么啦、她怎么说没就没了。
大约两小时后,琼花的丈夫回来了,他一进门就扑向木板上的琼花,呼天抢地、痛哭不止,人们想劝说他、拉住他、刚一拉起来他又倒向客厅地上打起滚来、号啕大哭。他这一哭,满屋人都跟着哭开了。当时的场景真的好辛酸好凄凉。
是夜,村里几名阶级不好的五类分子都来了,他们一直念叨琼花对他们的照顾,说大队干部中只有琼花拿他们当人看,现在琼花离世,他们一定要来陪陪她、送她一程。出殡那天,全大队男女老小都来了,送葬的队伍约有千米以远。
就这样,年仅28岁的琼花一夜之间便与我们天人永隔,天可怜见她那两岁多的孩子还一无所知,还在她那挂满玩具的摇床里做着甜滋滋的美梦。
琼花到底怎么啦?后来我才知道:琼花自怀孕后就一直纠结,想不惊动任何人自己土法流产却又失败,想去医院又怕此事影响丈夫的仕途(毕竟两人都是计生干部)。再说怀孕的事除了自己和丈夫外又不能告诉别人,正举棋不定之际丈夫回来了,琼花喜出望外,以为可以商量出什么好办法,却不料两人商量不成反而生气、吵起来了。争吵了一夜也没有结果,第二天一早丈夫说要进城为驻地办事,没等琼花起床就走了。
我推测当天她们吵架后,琼花对她的丈夫一定失望之极。因为她的处境与我相似、她的丈夫与我的丈夫一样,从来就没有责任感,从不心疼自己的妻子。记得琼花刚嫁过来不久就筹划自己盖房子,房子上大梁那天(注:农村盖房上大梁的日子极为重要,既有仪式感还要摆酒席),所有的人都忙得团团转,她丈夫却躲在我们家里看小人书,像没事人一样。天可怜见她们家盖房烧制小瓦的柴草(注:农村盖房大多在生产队的土窑烧瓦),全是琼花一个人在大山上砍来的,那是几十上百担、每担都有上百斤呀。
那天(也就是我进城去县医院、他丈夫进城为驻地办事的同一天)琼花很晚才起床,她先是到杨岗村她的驻地转了一圈,与生产队长商议安排了一下近期的生产,下午去供销社为她女儿买了一套夏装和一双凉鞋,当然还有一瓶剧毒农药敌敌畏。当年敌敌畏属管制农药,只有大队驻队干部和持有盖大队公章证明的生产队长才能买到。琼花是驻队干部,且多次为驻地购买农药化肥之类,供销社当然不会为难她,为显服务周到,还特地送给她一个精美的包装盒,将瓶装敌敌畏放进了盒子里。
供销社距离我们村大约1.5公里,沿途都是青砖黛瓦的农户。琼花边往回走边与路人打着招呼,一脸有说有笑的轻松样子。人们眼中看到的也是一套漂亮的童装和一只精美的盒子。回到家后,她给女儿洗澡并穿上刚买的新衣服新凉鞋,自己也早早的洗澡换衣服。当时她的婆婆在客厅与两个邻居老人聊着天,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什么异样。
只是——,她婆婆有点不明白琼花为何大白天(据她婆婆后来回忆大约下午三四点钟光景、因为太阳还老高老高)就早早的洗澡,一般都是晚饭后才洗澡的呀。但这种疑惑也只是一闪念,老人再也没有深想。等到聊天的邻居走了之后,琼花怀抱穿戴一新的女儿从房里出来,突然间向她婆婆跪了下来并痛哭流涕,说她太累了、太难了、不想活了!她已经喝下了敌敌畏农药,乞求婆婆帮她带大孩子。
这石破天惊的一番话,把年近古稀的老人吓得魂飞魄散,她急匆匆跑到外面大喊救命,其实下午三四点这个时间段人们都在田间忙碌,村子里几乎没什么人,赶巧的是当天大嫂正好在家,她听到求救声急忙跑过来看究竟,随即一路狂奔去找琼花她哥(注:那时没有电话、更没有手机。琼花的亲哥是大队赤脚医生)。
然而,还是晚了。尽管她哥哥使尽浑身解数全力抢救,结果仍然无力回天,亲哥哥眼睁睁看着亲妹子口吐白沫、五官扭曲、手脚痉挛、肝肠寸断的离他而去。鲜活的生命之花这样凋谢了,这让古稀之年的婆婆情何以堪,让生她养她的父母及所有的亲人日后怎样活下去?让现今已长大成人的女儿又如何理解?
琼花走了之后,我才恍然大悟。其实我早该想到她的生死劫,除了她出事前夜我家大门发生诡异的撞击声之外,另有两次阴雨天我也在我家屋后见到过她朦胧的背影。还有她生孩子“带箭”、还有当年三月三夜间有人撞见她开会归来(后来检索时间才知道那晚公社干部、大队干部包括生产队都没有开会)。这世间很多现象科学解释不了,我只知道在现实社会里,逆境中摔打的孩子其实更皮实。
时间一晃,琼花离开我们已经整40年了。在这漫漫40年里已经没有多少人还记得她。无独有偶,2018年春季我回农村老家时,在玫瑰花田里偶然遇到了两名当年的五类分子,我们坐在一棵老树下的草坪拉起了家常。期间说到琼花的身世和生死,那惨烈的一幕仿佛近在咫尺又仿佛恍如隔世,大家嘘唏不已。
其实,人生无论辉煌还是暗淡,无论顺境还是逆境,都只有今生没有来世。既然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我们何必与自己较劲、与他人较真?我们有一千条理由相信自己、珍惜自己,即便历尽劫难、过尽千帆,那也是美好的百味人生。
2.缥缈的文学梦
你“在看”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