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家女孩儿(C)
5
乔来宝打电话,不停地打,我嫌烦只好接了。我等他大骂我一通,他也没有骂。我们谁也不肯先说话,就那样僵着。最后还是他开了口,他说,亚男,你要怎样才可以?我说,不要你管的,我长大了。法律说,公民满了18岁就有民事能力。我不要你管,真的。
他说,我是你爸爸。
我说,我不要你管。
他说,不管怎么说,我还是你爸爸。
我说,我的事我不要你管。
我说,你不要管我,那次派出所要交钱,没个熟人能帮我。
我说,我不是故意让你知道这事的。
乔来宝在那边哽咽了,我差点心就软了,我坚持着,后来我就挂断了电话。我就那样没心没肺地哭了一场。
我没有必要那么恨他,他也没有错到哪里去。他只不过是找了一个年轻的女人,然后他把我们的家分成了两个,妈妈带着乔麦过,我和他和他年轻的女人欧阳宛如一起住。
前面我说过在某些夜晚我母亲固执地坐在客厅里,不看电视不打毛衣不画画,她一直坐在那里,坐成一种姿势。那时我不知道她这种样子代表了什么,现在想来她很苦,她的心里一定想像着乔来宝和别的女人幽会或者其他。她是个有涵养的女人,她的涵养让她不可能大吵或者大闹。她隐忍着,她依然为他调好洗澡水。乔来宝一点儿也不知道他的妻子知道并且知道欧阳宛如的“档案”。所以他总是说他很忙,一回家就喊着累啊累。有一回我母亲说,累了就歇歇,说着母亲就给他捶背,他一下就叫了起来,说好疼。母亲就要看他的背怎么了,他说什么也不肯,最后母亲撕开了他的衣服,也不知她这样一个文弱的女子怎么就撕了他的衣服,扣子小豆子似的落在地上,弹一下。
母亲看见了他肩上的齿痕,小小巧巧的齿痕。母亲的眼泪就那样落了下来。
乔来宝很不自然,最起码他没有思想准备,所以他“我我我”之后没有话说,他沉默着。男人到了这般田地,都是一样的德性。
我母亲说,你想怎么样?
我父亲说,我不想离开你离开亚男乔麦。
我母亲说,那你就好自为之吧。
母亲给他留了一条路。
我父亲自觉了一些日子,比如他按时回家,他在周末带我们去木兰湖。那些时候我看见母亲的脸上有了一些笑意,现在想来带有一些审视的笑。
没过多久,情况就发生了改变。那天我母亲接到了一个电话,那天只有我们三人在家。那个女人说,你为什么还要守着乔来宝,你不会不知道他不爱你了,他说你做剖腹产把肚皮开了两道口子,他不喜欢,他刚才还在我的床上!我母亲没有说话,她死死地咬着嘴唇。她一句也没有说,直到那个女人把电话挂了。当然那个女人也是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说她的名字叫欧阳宛如。
母亲坐了很久,她说,亚男,咱们做饭吃吧。我从另外一间房子出来了,一脸泪水。我说,你为什么不骂她?
母亲吃惊地看着我,她明白我刚才偷听了电话。她说,亚男,这是大人的事。
仇恨就这样种下了,我在心里说了一万遍欧阳宛如,我要弄死你。
后来,母亲带着乔麦离开了我们。我留了下来,按照他们的协议,我随乔来宝。后来我父亲和欧阳宛如结婚了。欧阳宛如是个漂亮的女人,那种天生做二奶的样子。房子依然是原来的,可换了新人。
她有好多好多的胸衣内衣,让年少的我着迷了一会儿,那是我母亲没有的,有好多是蕾丝的。我只是着迷了一会儿,接着我想起了她在电话里对我母亲说的那些话,恨早埋在心里的了只不过她离我更近了,我更加恨了。
几年后,欧阳宛如说,别这样恨我,不是我,那也应该是另外一个女人。因为你爸太优秀了。优秀的男人,人人爱。
可是,我说,你也会老的,你的脸会像干抹布一样。
6
乔来宝找到了住在老房子里的我,他一定要我回去。我说自从我走了之后我就没有家了。他可能想到了我会这样说,他掏出两片钥匙说,他替我买了房子,然后他给了一张房产证。我说我不要,我就喜欢住在这里。我没话可说了,一会他就走了。走了几步他说,陈列……话没说完就那样硬硬地停住了。
陈列有一辆很旧的吉普车,就是那种车篷是帆布的那种。陈列让人打了,就在他的吉普车里,对方出手很重,所以他住院了。我接到他的电话,就赶过去看他。我问是谁打了他,他说不清楚的,那几个人没说话就把他朝死里打。我问他有没有仇家,他说没有他一直与人为善。
我突然想起了乔来宝走时说了陈列的名字,难道会是他?我把我的想法对陈列说了。陈列说不可能的,他为什么要打我呢?我说,因为你的姓名留在派出所里了,说不定他就弄到了你的地址的。你想想看,他也有打你的理由,你和他的女儿在一起的,并且你是“嫖客”!
陈列还是摇了摇头,他说亚男,别这样说你的父亲。一个男人可以狡猾可以凶恶,可是至少对他的儿女他不可以的。
他看着天花板,许久他说,依娜不肯为我生孩子,如果有一个孩子的话,我会对孩子好的,可是我肯定还是会再娶的。
我说,那是不同的,乔来宝是一边继续他的婚姻,一边偷情。他忙碌于两个女人中间。你只要想想他忙碌的样子你就会恶心。
陈列还想劝我,我坚决地制止了。
我剥了一颗桂圆放进他的嘴里,他短短的胡须扎了我的手指,心里竟然过电般地颤了一下。这是以前没有过的感觉。
我再一次见他时,就送了他一把吉列牌的剃须刀,他看着那把刀嘴角轻轻地笑了一下,在我看来有些意味深长。
陈列试着小心地问起了我的过去。我告诉了他我的经历:7至12岁在府三街小学,12到15岁在南方一个造船厂的子弟中学上初中,高中只上了两年,也就是17岁那年春天离开了学校走入了社会一直到现在。
他没有再问下去说明他是一个聪明的人。我突然问他,为什么你肯把你的秘密告诉我——一个陌生人?他想了一会儿说,人有时是不可理喻的,那天我在那条街上走着,我猛然发现那个地方是我和依娜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是的,那棵高大的树还在那里甚至树下那个修自行车的老人也在那里,他们都提醒了我,我和依娜相爱过,可是她最后还是背叛了我。
我是不是可以想像一下,我说,你这样想时,白花花的太阳照着你,你觉得周围许多人或事物都在窃笑你,于是你看见了银海娱乐城,你想也许里面的那些貌美如花的小姐能听你的发泄,你把你那些隐私就像倒垃圾一样倒在她的耳朵里?
他点了点又马上摇了摇头,我说,所以,你被抓嫖客一样抓起来那也是罪有应得。他没有反击,说明他不是一个轻狂的人。
许久他说,我们成了朋友。
我突然冒出一句,我们不会爱上对方吧?显然他比我有经验,他说,怎么不会呢?我说,那也太俗套了,像是从良。
他笑了,笑得很爽很干净,像秋天。
事情很难说明白的,就像我和陈列。我们会不会爱上对方,这话是我说的。我很难想清我当时怎么就说了这么一句话。我也很难想清,我们之间怎么可以爱,不说中间隔了一个他念念不忘的依娜?还有我在他眼里也许只是一个小姐?
事实证明,爱是可以超越一切的。
是这样的。
当我把这一切告诉乔来宝之前,我问他是不是打了陈列,他稍稍迟疑一下说,不是他亲自打的。我说,现在我爱上了他,我和他住在一起。
乔来宝在电话那头哭了。
是的,他哭了!
爱情显然来得快了一点,我实在忍不住要告诉大家,在后面我会交待一些细节,作一些铺垫。就像每个黑夜来临之前,铺垫了一个白天。(题图是陈丽贞拍的,多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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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
缤纷的珠链啊
要戴在你知寒知暖的腕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