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走，快点
吧啦原创文学，陪你走过每一个有梦的日子
编者按：
父爱如山。高山冷峻而沉默，父亲的爱同样冷峻而沉默。年少时，我们以为冷峻是陌生，沉默是冷漠；很多年以后，忽然懂得，原来冷峻是因为害怕失去，沉默是因为渴望拥有。“你先走，快点！”爱的方式简单粗糙，爱的本质充满温情。漫漫岁月里，父爱的温暖足以抵挡坎坷路上的风风雨雨。
—— 编辑 抚琴
你先走，快点。是他跟我说的寥寥无几的几句话中最频繁的一句。他，是我爸。
小的时候，村里的活动并不多，一年四季大多过的是日复一日的农作生活，但也有几天例外，譬如春节前后。在那几天里，村民们会暂时放下手里的农活，或到镇里赶赶集或去隔壁村走走亲戚。我们，也不例外。我从出生到七岁，一直住在外婆家，七岁之后方才被接回父母家里，所以回家后的每年春节之际，我都必须要去外婆家看望看望她老人家，而糟糕的是，每次我都要与那个严肃的父亲一起前往。
小时候村里的路不多，通往别村的路只有一条算是比较宽敞，但大路一直是比较远的，那时家里又没有自行车之类的交通工具，若是走起大路来花费的时间较长，会耽误家里的事情。所以我们外出时大多会选择走荆棘丛生的山路。就在这条我不喜欢的山路上，每年都要听父亲用严厉又不可违抗的口气说：你先走，快点。
你先走，快点。父亲要求我在那幽秘寂静的小路上，我必须走在他的前面，而我的速度却达不到他所希望的那样，常常走着走着就落在了他后面。每当我听到那句话时，我的心里是害怕又抵抗的：我又不认识路，这里沟壑那么多，岔路那么多，野草树木那么多，让我先走，我该走哪条路呢？万一我走错了，你还是一样的会毫无保留地骂我不是吗？出于他的“野蛮”，即使我有万般的不愿意，还是得乖乖听话努力走。
偶尔到了分岔路口，我确实记不起该选择哪条路的时候，便会耍点小心思，譬如装模作样地弯下腰弄弄鞋子，或者站在旁边提提裤子等。这时父亲会默默地等一会儿我，可还是必须强调我先走，强调我的动作要快点。有一次，我急了，望着露水茫茫的、茅草丛生的、蜘蛛网都不曾散去的岔路口，怎么也不愿意走。父亲虽然没有严厉地要求我走快点了，可是他还是特别烦躁无奈地替我指路，要我走在他前面。
将近十次的场景，将近十次的一同前往，可就在这多次的历程当中，我始终不明白为什么父亲一定要我先走，为什么我不能落在他的后面。我在八岁的时候才接触到这个我最亲又最远的陌生男子，我和他的关系一直不好，无论在何处，与他交流都不会超过两句必要的话语，所以，我从来没有问过他为什么，也没有解答自己多年心中的疑惑。从小到大，即使心中有百般的委屈，他吩咐的事情还是照做。
一直到后来，我上了高中，终于才明白这句话所包含的另一层意义。
高中的时候，我在镇上读书，属于住校生，一个星期回一次家。那时候小我四岁的妹妹也在我旁边的另一所学校读初中，我和她一起骑着自行车往返。不管是星期天去学校还是星期五回家，在路上的时候，我一定要强调妹妹走在我前面，如果她不走，我便会用命令的口气要求她。妹妹身体弱小，自行车骑得不似我灵活，当我叫了多次她先走，快点的时候，她会烦躁地顶撞我说要走自己走去，她走得快慢不关我的事。这时候我会特别生气，但出于体谅，还是会默默地等她。后来，我跟妹妹解释，之所以让她先走，是因为只有当她在我的视线范围内，我才能安心，我才能知道我在乎的人是安全的。马路上车辆居多，拐弯的地方也居多，我怕万一妹妹离开了我的视线落下了，就再也追不上我一起回家了。
突然之间，我似乎意识到，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妹妹这样的感觉我也曾经感同身受。
仿佛时光倒流昨日重现。原来当年，走那条崎岖的山路的时候，爸爸无论如何都要强调我走在他前面，是担心我不在他的视线范围我会出什么意外，不能让我落在他后面是怕我万一迷路、万一被任何东西带走，他就再也找不回我了。他的担心正如我对妹妹的担心，一样出自于对亲人的爱的担忧，一样的亲人不在眼前时带来的不安。当年，父亲对于他的行为没有半点解释，我知道，他对我话少，也是因为我不愿意与他多交流。而现在我知道了他的用意，知道了“你先走，快点”这句话所包含的深切感情，我除了默默在心里感恩，也不会在妹妹面前做过多煽情的回复。
外婆去世多年了，那条走了数次的可怕的山路现在或许早就被草木尘封了，我和父亲或许再也不会一同经过那条小路去外婆家了吧，父亲和我说的那寥寥无几的几句话中最频繁的一句“你先走，快点”也就再不会说了吧。
人渐渐长大，懂得父母的苦楚；父母渐渐变老，知道他们越来越孤单。我不敢再像年少时那样，固执地不和他们说话。在外的时候，我总是隔三差五想念母亲的笑容，想念父亲严肃的、正儿八经的又带点可爱的模样。打电话多数是父亲接，他除了问我近况和几句必要的寒暄之后，仍然别无它语匆匆挂掉电话。
我懂。父亲的爱全隐藏在沉默里，即使几句寒暄，我也深知其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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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汤顾尘埃
图 | 网络
编辑 | 抚琴 素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