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军事战略》拾遗之七——浅谈南宋的反骑兵战术及运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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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1127年，靖康之变，北宋灭亡，宋徽宗第九子康王赵构南渡南方，建立南宋（1127-1279），从此开始了与金（1115-1234）以及蒙古（元）（1206年大蒙古国建立，1234年灭金，1271年改国号元）等少数民族建立的北方政权长期南北对峙的局面，面对以骑兵见长的金元军队，因种种主客观原因缺乏骑兵的南宋政权不得不以步兵的血肉之躯抗击北方政权的骑兵，因此，在实践中，产生了许多行之有效的反骑兵战术，那么，以步兵为主的南宋军队有哪些有效的反骑兵战术，对于我们有哪些启示呢？本文将为你一一道来。

一．南宋的反骑兵装备

弩是一种远程投射性武器，与弓相比，弩通常尽管发射装填速度缓慢，但是射程远，威力大，精确度高，非常适合反骑兵特别是反重装骑兵作战。弩在南宋军队反骑兵作战中发挥着重要作用。《武经总要》载“若虏骑来突，驻足山立不动，于阵前丛射之，中则无不毙踣”。宋军使用的弩，在传统弩上有所发展，其中最为出名的便是“神臂弓”（见图一），据传由党项人李定所献（《梦溪笔谈》），它“似弓而施干蹬，以镫距地而张之，射三百步，能洞重札，谓之神臂弓，最为利器”（《梦溪笔谈》）。威力和射程都十分惊人。南宋建炎元年（1127），宋廷枢密院以神臂弓和长柄大刀，作为宋军的主要武器。金人对此十分忌惮，完颜宗弼（金兀术）评价神臂弓说“吾昔南征，目见宋用军器，大妙者不过神臂弓，次者重斧，外无所畏，今付样造之”，在神臂弓的基础上，南宋名将韩世忠有所改进，制造出了更为强大的“克敌弓”，其“一人挽之而射可及三百六十步”（《宋史·曾三聘传》），“每射铁马，一发应弦而倒”（《容斋三笔》），具有极其强大的武器。除神臂弓外，另一种“神劲弓”也是南宋军队反骑兵的利器。与神臂弓相比各有千秋，工部侍郎李昌图言“后又造神劲弓，及远虽在神臂弓上，军中多言其发迟，每神臂三矢而神劲方能一发，若临敌之际，便疾反出神臂之下”（《宋史·兵十一·器甲之制》）。除了这些小型弩之外，宋军对大型弩的运用也十分精妙。比如床子弩（如图二所示），宋军使用的床子弩有双弓弩，三弓弩，次三弓弩，三弓床弩等，射程通常可达“一千步”（1500米）（《宋会要辑稿》），三弓床弩的弦上安有一个铁兜，内装数十支箭，可同时射出，能大量射杀突出的骑兵集群目标。在1004年的澶渊之战中，宋军使用床弩射杀辽军主帅萧挝览，使得辽军士气大跌，促成了《澶渊之盟》的签订。

图一神臂弓

图二 三弓床弩

战车也是宋军重要的反骑兵作战装备，战车很早就被用于反骑兵作战，战车可以连接在一起，用于阻拦骑兵冲击和机动，保护车内士兵。如在汉匈战争中，汉军使用“武刚车”“自环为营”，阻挡匈奴骑兵，诸葛亮的“八阵图”。刘裕的“却月阵”都使用战车阻击骑兵，西欧的“胡斯车阵”，也运用相同原理，抵挡德意志骑士的冲锋。宋军对战车的运用，在前人的基础上大有发展。在不占据有利地形时，以弩和车结合，抗击骑兵冲击。如1127年东京保卫战中，宗泽“制决胜战车一千二百辆，每辆用五十有五人：一卒使车，八人推车，二人扶轮，六人执牌，辅二十人执长枪，随牌辅车十有八人，执神臂弓弩，随枪射远”《续资治通鉴》。兴隆元年（1163年），宋将魏胜镇守海州时，创造“如意战车数百辆，炮车数十辆，车上为兽面牌，大枪数十，垂毡幕软牌，每车用二人推毂，可敝五十人”，作战时，用如意战车列于军阵外层，阻挡骑兵，阵内弩车，炮车发射弩箭和爆炸性武器，当敌军迫近时，持冷兵器的步兵突出阵前列队准备格斗，当双方交锋格斗时，骑兵由由两翼突出，向敌军发起侧击，如果不能取胜，则将部队撤人阵内，据车垒防守。这样的步兵骑兵车兵协同战术，可以说，是中国古代军事史上的创举

新型的武器——火药，也被宋军用于反骑兵战斗，火药最早在唐末用于军事，至宋朝已有很大发展，在管形射击武器方面，南宋军队在前人的基础上发明了“突火枪”，“（突火枪）以巨竹为筒，内安子窠，如烧放，焰绝，然后子窠发出，如炮声，远闻百五十余步”（《宋史》），是世界上最早运用射击原理的管形射击火器，经常被宋军用于反骑兵作战。爆炸性火器方面，宋军使用霹雳炮，震天雷（如图）等爆炸性火器作战，屡次击败金军，如在靖康元年（1126年）李纲用霹雳炮击退金兵，“夜发霹雳炮以击贼，军皆惊呼”。南宋绍兴三十一年（1161年），宋军已经将霹雳炮装备在水师舰船上。金海陵王完颜亮撕毁《绍兴和议》伐宋时，虞允文在采石矶反击金军渡江，“舟中忽放一霹雳炮，盖以纸为之，……自空而下，……其声如雷，纸裂而石灰散为烟雾，眯其人马之目，人物不相见。……逐大败之”。 震天雷则是北宋后期发展的火药武器，身粗口小内盛火药，外壳以生铁包裹，上安引信，使用时根据目标远近，决定引线的长短。引爆后能将生铁外壳炸成碎片，并打穿铁甲。

图三 突火枪与火箭

图四 震天雷

震天雷有两种，一种是用火点燃，用时由投石机发射，射至远处爆炸；另一种是用火点燃，就地爆炸，比如守城时从城墙上向下面掷，效果相当于今日之手榴弹。在守城作战中发挥巨大作用。

在近战反骑兵武器方面，宋军常使用各类长柄大刀，长柄大斧，长枪作战，作战时。用其砍马腿，削马足，对抗骑兵，如在1140年的郾城之战中，岳飞军以步兵手持马扎刀，提刀，大斧等兵器，上砍敌人，下砍马足，大败金军铁浮屠，同年的顺昌之战中，宋将刘琦使用步兵用大斧，大刀砍杀，击破金军“拐子马”，1141年，宋军反攻柘皋（今安徽巢湖）金军时，宋将杨存中与王德“使万人操长斧，如墙而进，诸军鼓噪奋击，金人大败”(《宋史·杨存中传》。此外，宋军的“步人甲”也是宋军步兵对抗金军骑兵的防护利器。由于篇幅所限，在此不冗述。

二．南宋的反骑兵战术及思想

在《武经总要》中，宋军就对如何反骑兵有着深刻的认识，《武经总要》总结“骑战”的“八害”，中心思思想是认为骑兵受地形限制很大，一旦进入不能发挥其快速机动性和冲击力地形，则其优势就不复存在。这一思想成为宋军反骑兵作战的核心思想，反骑兵作战时，宋军常占据有利地形（如守城，守山）或人工制造有利地形（使用战车，拒马桩，铁蒺藜等）阻挡骑兵冲锋，使用各种长短兵器配合，使用远程兵器持续不断打击，杀伤敌骑兵，敌军如果迫近，就以冷兵器（长柄大刀，大斧，长枪）采取密集队形作战，以此打败敌军骑兵。其中，最有代表性的是宋朝名将吴玠，吴璘在川陕地区抗金的战法。下面，让我们一同来康康。

吴玠，吴璘兄弟长期在川陕地区长期与金军作战，取得了仙人关（1134），和尚原（1131）等大捷，在实践中，吴氏兄弟总结了一套行之有效的反骑兵战法。吴璘认为：“金人有四长，我有四短。当反我之短，制彼之长。四长曰骑兵，曰坚忍，曰重甲，曰弓矢。吾集番、汉所长，兼收而用之：以分队制其骑兵，以番休迭战制其坚忍，以劲弓强弩制其重甲，以远克近、强制弱制其弓矢。布阵之法，则以步军为阵心，翼以马军，为左右肋，而拒马布两肋之间。”（《宋史·吴璘传》）。对抗金军骑兵，吴氏兄弟采取叠阵战法。“每战以长枪居前，坐不得起;次最强弓，次强弩跪膝俟，次神臂弓。约贼相搏，至百步内，则神臂先发，七十步，强弓并发。次阵如之。凡阵，以拒马为限，铁钩相连。伤则更代之，遇更代则以鼓为节。骑为两翼蔽于前，阵成而骑退，谓之叠阵”（如图所示）。这是一种长短兵器结合，纵深配置，工事与地形密切结合的新战法，最大限度地发挥了各类长短兵器的优势，击败敌军。由于弩装填速度缓慢，宋军将弩兵分为前后三列横队，分别为发弩队，进弩队，张弩队，三队按照发射，即将发射和张弓三个步骤相互接替，循环往复，与后世的三段击类似金军骑兵作战，往往前赴后继，善于连续突击，针对此，吴氏兄弟创造“番休迭战法”，防御作战时，宋军编成若干梯队，轮番作战，轮番休息，得以以逸待劳，以静制动。吴氏兄弟运用这些战法，取得了良好效果，挫败了金军对川陕地区的入侵。

图五 叠阵示意图

吴氏兄弟的战法，需要宋军占据有利地形，在平原野战中，宋军也有许多有效的反骑兵战法。主要是伏击和使用长柄武器近战肉搏，抵消骑兵冲击优势。如大仪镇之战（1130年），韩世忠“勒五阵，设伏二十余所”，金军一至，“伏兵四起”，“（宋军）各持长斧，上堪人胸，下砍马足”，大败金军。1140年的顺昌之战中，刘琦率步兵五千出击，冲入阵中“以枪标去其兜鍪，大斧断其臂，辟其首”，大败金军“拐子马”。这些将领中，最为出色的是民族英雄岳飞，岳飞深知，反骑兵最好的战术就是用骑兵对抗骑兵，为此，通过不断缴获，组建了拥有大量骑兵的“马步大军”，其精锐骑兵“背嵬军”有“精骑八千”，《金佗粹编》战斗力不亚于金军精锐骑兵“铁浮屠”“拐子马”。在郾城之战时（1140），岳飞军以背嵬军和游奕马军与金军两翼的拐子马对冲，展开肉搏，以步兵对抗金军铁浮屠，取得大胜。随后的颖昌之战中，金军以步兵在正面，拐子马在两翼列阵，岳云“以骑兵八百挺前，”冲击金军步兵，王贵以“步军张左右翼继之”，与金军展开大战，经过一番混战，金人不支败退。宋军俘金军各级军官七十八人，士兵两千多人，阵斩五千多人，缴获战马三千匹，金军狼狈撤回开封。岳飞的“以骑制骑”“以步制骑”战法限于种种主客观条件（主要是其他宋军部队缺乏马匹），没有再被宋军复制。但是，其告诉了我们一个启示“缺马绝不是宋军战斗力低下，难以抵挡北方民族军队的根本原因，缺乏马匹完全可以通过各种手段加以弥补。总是借口宋军缺马，所以孱弱的所谓“专家”“大佬”是既不懂军事，也不懂历史的荒诞之辈，跳梁小丑。他们的错误观点误导了不少军事及历史爱好者，必须加以剔除和辨明。

图六 郾城 顺城之战示意图

金朝灭亡（1234）后，南宋军队须直面战斗力比金军还要强大的，更为恐怖的蒙古骑兵，面对蒙古骑兵，宋军甭说以骑制骑，就连以步制骑也很难做到，几乎大部分时候，都处于消极防御，被动挨打局面。但是，这并不是说宋军在对抗蒙古骑兵方面，毫无建树可言。宋军的许多反骑兵工程，在对抗蒙古骑兵方面，发挥着重大作用，其中，具有代表性的是南宋朝廷在两淮地区修筑的水网防御网络和四川山城防御体系。

江淮地区水网密布，不利于骑兵机动，南宋末期，为了抵御蒙古骑兵的进攻。南宋朝廷因地制宜，利用江淮水系，开掘水道，设置大批水网障碍。修筑大量水上或陆上城寨，在城寨百里以内，三里挖一沟，五里挖一洫（田间水渠）。限制蒙古骑兵的机动，同时，制造轻便战船，组建机动部队，水步各半，以便随时支援。形成了江淮防区这条大纵深防御地带，取得了良好效果。直至南宋灭亡，蒙古军队仍没有正面突破这道防线。

四川地区是蒙古入侵的“重灾区”，而四川的山城防御体系更是南宋反骑兵作战的军事工程代表。在余玠镇守蜀地时，听从冉氏兄弟建议，构成了四川山城防御体系。这一防御体系，我们可以把他概括为“手掌形”防御体系，这个体系以钓鱼城要塞为防御核心（钓鱼城位于嘉陵江，涪江，渠江的交汇处，三面环水，一面是悬崖峭壁，地势极为险要），以重庆为指挥中枢和后方基地，通过长江水道和四川境内的长江各支流水路（相当于手指）链接各大山城要塞（相当于手指关节），这些要塞全在环山相围有悬崖峭壁的特高山顶上，由附近生活在平地的百姓和军人迁徙充实而成。多扼山带水，通路少而险，并有存粮水源，利于长期坚守。要塞群通过水路相连接，星罗棋布，互相支援，构成了网络状，手掌形的防御网络。将整个四川变成一个大堡垒，阻挡蒙古骑兵近20年之久，连蒙古蒙哥大汗，也毙命于钓鱼城下，直至南宋朝廷灭亡，继续抵抗已毫无意义，钓鱼城及周围要塞才开城投降。可以说，南宋的四川山城防御体系，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军事工程体系，也是中国劳动人民智慧的结晶。

图七 四川山城防御体系示意图

作者介绍：【名誉中国古代军事组组长】兼本社教导主任（总教习）张洪铭：兴亚十杰第三席，又名宇文洪铭，满族，满洲正黄旗人，满姓瓜尔佳，1996年生，生于江西九江，九江市同文中学毕业，北京邮电大学公共事业管理专业肄业，曾任北京邮电大学国防教育协会，历史研究会顾问，本社教导主任，自幼酷爱军事，历史，日本文化，尤其擅长东西方古代军事历史，日本古代历史，古代军事理论，古代兵书等，其讲课幽默风趣，结合现实，寓教于乐，又能将深奥的军事理论浅显讲解，深受本群群员拥护，目前主讲课程为《中国古代军事战略》《西洋古代军事战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