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节松开如解锁,拳理入情触心头

节后的双沙岛第一节课,春寒料峭,轩源及众徒弟们准时聚集,十多天没见,重逢的喜悦,让笑意在每个人的脸上似朝阳般暖融。

“小珠,新年好!”

迎面和小珠打招呼的这个人,小珠一时竟认不出来,他的笑容很亲切,眼神也清澈。

“啊!阿安!新年好!我差点认不出你来!精神不错啊!也胖了,脸上长肉了,帅气了!”小珠笑着说。

“放假这些天,我每天都打拳!”阿安笑说。

“那就好!和之前的你判若两人!”小珠道。

强哥走过来说:“阿安很勤快,知道我早上在哪里练拳,他就过来跟我一起练,你们啊,未必有他现在的拳打得好!”

轩源正在路道旁,面向江水背朝着众人在打电话,小珠望过去,发觉这时的轩源,花白的发丝在朝阳下泛着银光,背也有点驼了,毕竟是将近古稀之年的人了……

强哥顺着小珠的眼神望过去,轻声说:“师父对拳很上心,有时我们在旁边拉都拉不住。你有没有发现,他早上刚到的时候,精神很饱满的,面色也红润。但讲完课,声音也沙哑了,面色暗淡了,精神也差了……但我每次提醒他,他都说没事没事,烧支烟就好了。”

小珠默默地点点头,强哥继续说:“师父教完这个班,就不教了。”

小珠诧然问道:“我看师父很喜欢教拳讲拳的,就这样停下来了?”

强哥:“师父年纪大了,教拳很费精神,也要家里人支持才可以的,何况近来师母身体有点情况,师父也担心她。”

小珠:“哦!这也是,身体健康最重要。师母不舒服,师父更要多照顾她……”说着,心里有点失落。

强哥接着说:“我们坚持练,师父有机会便会出来看看大家的,坚持才有机会。”

小珠点头,轩源那边把手机放好,回头向众人走来。

“师父好,师父新年好!”轩源在众人的问候中,迅即回复平时的状态。一讲起他心爱的太极拳,他就投入了,心里的事暂时放到一边。

例行先和大家一起打拳复习。

因为刚才听到强哥说的话,小珠倍感跟着轩源打拳的机会是那么珍贵,身心特别投入。轩源边打拳,边说口令,小珠跟着他的节奏走。

“提手上势,百会划弧,双手松落地,中轴旋转135度,正身正南,白鹤亮翅……”

“搂膝拗步,轴旋45度,面向东南,丹分阴阳,靠,拉紧斜轴,轴旋扣脚入正东,膻中出掌,展指立掌……”

“打拳是一个享受的过程,舒服的过程,怎样舒服啊?松就舒服了。怎样松啊?首先肌肉不紧张,关节要打开……”

“打开关节,有如解锁。人生就是有很多锁,我们要学会解锁,不断地,一个个地解锁……”

“肩紧,解锁罢!胯紧,解锁罢!不是动作去解,而是心结要解。心有千千结,身有千千结,学会解锁,就学会松……”

轩源这次带拳,口令比平时要多。而他说解锁的时候,小珠听入了心,竟然有一会儿,心头有晃动,鼻子也酸酸的,是啊是啊,近来家里店里的状况,就像一个锁套上一个锁,层层码码,不知不觉间,人困于其中。

就连学拳,见到自己不能如轩源所教的,会着意心急,这又何尝不是锁!

“解锁罢!解锁罢!”声声入耳,像在摇动小珠心里那座固执的山。

每每和兴隆起了口角,三两句后虽然各自收兵,但是事后的怨愤和委屈,如海潮一般一波一波地涌过来,很多声音在包围着她:

“为了他,放弃了那么多,连儿子都不能好好陪伴,从城市来到乡镇十多年,现在他一听到逆耳之言就不耐烦,或者一付冷漠态度,当初的放弃,就是为了得到这个吗?”

“我提的意见,是为了商店的前景,为了悦悦的明天,我说错了吗做错了吗?你是对的,你就给个计划我看看啊!而不是每天都在简单的重复!明天怎么办!”

“学拳也是!没有谦虚的学习态度,不舍得放下自己的成见,那怎么学到新的东西?对待自己未知的领域,是不是需要敬畏地去学习,而不是一来就索取吧?”

等等等等,这些以前没有的心结,就是心锁吧!把自己锁上了,把爱的人,也锁上了……

“解锁罢!解不了就这样了,解了就松开了,解罢!”轩源在前方带着,他的背影一时摇晃了模糊了,小珠从来没有打拳打出眼泪的,这下子摇晃了几滴下来……

场里的学员,都在投入自己的拳态中,没有人发现小珠这点点异样,小珠尽快回复平静。

打完拳,轩源照例说一说大家打拳中的问题,和指正。轩源让小珠打搬拦捶。

小珠上回因受圆通启发,对轴的线段和射线的区别,对重力与光柱的分析,在靠的运行上改善了不少,虽然还有点生硬,但这个调整还是得到轩源的认可。

“小珠,你终于调整到一些状态出来了,之前像块板那样拍下来,现在柔和自然了许多,但前脚的升意还不够,所以还有压,要继续调整。最后出拳时,一定要延伸到位才变坐步,不要滑拳滑过去。且往往这时,才是真正考验。”

说着,让强哥过来与他搭上手,“你们看,如果我未到位就主动走回来,我的中定就动了,他就听到了,他一过来,我就很被动。但我守着我的中定,手脚的收放,不能影响中定,这时我就可以听着各方,随时调整的。”

“打拳时因没有对方压迫干扰,就会容易以自我感觉来定义,但打拳打个理,是任何一个时空截点,你的动作都是饱满,中定平衡,均匀如一的,好头好尾,不要虎头蛇尾!”

小珠再做一次,到最后出拳时,轩源在旁指示:“身不动,不动,不动!到了!好,收胯坐步……”

这个过程,已然没有动作上的什么事,是心的支配力,意志力,是当危一刻时需要有的静气,是凛然天地的一股正气。

“小珠,你又抿紧了嘴巴了!牙关要放松,包括眼根松,耳根松,鼻根松。九大关节放松,还有所有的小关节也要松啊,所有的细胞也要松啊!”轩源再次提醒小珠。

没想到打拳时的神态也是轩源要求的细节,“打拳是舒服,享受的,你要么抿嘴,要么皱眉,苦大仇深的,怎么是享受嘛!喜笑颜开也不对!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面容要安祥嘛!”轩源继续说。

伟城走到小珠身边,轻声说:“家里没什么事吧?是见你平时也有点紧张,有些事情该放下就要放下,太纠结其实也解决不了的。心态变,事态就变的,这也是学拳啊……”

伟城的说话,暖融融的,小珠才发觉自己早已习惯了这个皱眉抿嘴的习惯,除了因遇到阳光,遇到风吹的自然反应,在现实生活中,一感觉到外界有变化,心就习惯性地防御,表情也紧张了。

总说要松啊松啊,这到底是哪门子的松?皱起的眉头,没想过却是皱起的心。也没想过一向没被人注意的这些微细之处,竟然被他们直指内心。

“心结宜解不宜结,还是那句,解锁!不要指望别人帮你解,自己解才是正解。”轩源这时所说的解锁,又与之前有更深的涵意。

小珠从“解锁”这堂课,第一次体会到之前听了无数次的那说不出的感受,第一次感受到心灵因拳而受到的震击,第一次因拳理的切入,而让拳与生活有了实在的感应与联系,而不是通过理性思维说服自己。

两周后,整套108基本讲完,轩源和大家说明,因师母身体不适,这段时间他不能出来看大家打拳了。特别委托强哥和伟城两位师兄过来带大家练习,希望大家能始终如一地坚持练习下去。

众人纷纷表达慰问,也表示会坚持练下去。

小珠珍惜每次学拳练拳的机会,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她心里惦着兴隆,希望在他有机会出来时,能参加到这个团体中,可以学拳练拳推手。

轩源不能过来双沙岛,双沙岛的聚集便会越来越难,但既使如此,只要强哥伟城两位师兄继续出来带他们练拳,小珠是尽量到场的。另外两个铁杆,便是阿安,和阿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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