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 磊丨菊花的反骨
秋天是诗意的,而菊花则是秋与诗间的桥梁。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赏菊者,有人爱它的清新俊秀,艳而不妖,有人爱它的傲立风霜,不畏邪恶,而陶令则爱菊花的闲雅与隐逸。
陶渊明,东晋以来最伟大的田园诗人。曾祖陶侃做过大司马,父、祖也都做过太守,然而,到了他这一代,却是家道中落。迫于生计,他也曾做过几任小官,最后一次做到了彭泽县令,后世便称其为陶令。就是这一月五斗米的芝麻绿豆官,他也做的憋屈,点头哈腰,逢迎溜须不是他的本色,一怒之下,弃官归隐,瞬间,“不为五斗米折腰”成了名典。
“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回来吧,广袤的田园中有暮霭晨岚、游鱼飞鸟,更主要的,这里有诗酒菊花。
“秋菊有佳色,浥露掇其英,泛此忘忧物,远我达世情。”摘下尚挂露珠的秋菊,浸入忘忧的醇酒,情怀心胸为之飘逸脱俗,官场啊,人生啊,随他去吧,有了菊花,一切都变得淡然。
故乡篱下菊,今日几花开/(南朝·江总)
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后更无花/(唐·元稹)
宁可抱香枝头老,不随黄叶舞秋风/(宋·朱淑贞)
多少天涯未归客,尽借篱落看秋风/(明·唐寅)
陶令后,咏菊者不外乡情、言志与隐逸,在晚唐黄巢笔下,菊花自有另一番磅礴气势。
如果说陶令是菊中隐逸的话,那么黄巢该是菊中豪雄。
经过初唐的魅惑、盛唐的丰腴、中唐的豪奢,到了晚唐已是风华卸尽,烈士暮年,尽管“小太宗”李忱试图力挽狂澜,但毕竟独木难支,到了他的儿子僖宗时,一切已无可挽回,宦官掌权、藩政割据、天灾人祸、民不聊生。
题菊花
飒飒西风满院栽,
蕊寒香冷蝶难来,
他年我若为青帝,
报与桃花一处开。
年轻的黄巢,也曾想过“学而优则仕”,然而无情的现实将他逼入了死胡同,没有出路只能杀开一条血路,反吧,没有过多考虑,黄巢果决地掷下了笔墨,拿起了刀剑。
从某种意义上说,黄巢算不上一个诗人,然而,浩如烟海的全唐诗无论如何也不能将他拒之门外。
不第后赋菊
待到秋来九月八,
我花开后百花杀,
冲天香阵透长安,
满城尽带黄金甲。
只用了短短五年,黄巢便攻入了长安,唐僖宗狼狈逃往成都。梦想照进现实,公元八八0年十二月,黄巢即位于含元殿,国号大齐,年号金统。金统,这岂不是“满城尽带黄金甲”的最佳注脚?
“我花开后百花杀”,菊花,你是独一无二的,什么芙蓉桃李、兰桂牡丹,统统歇菜去吧!“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何苦来呢,既然独一无二,何必与俗艳为伍?黄巢,你的失败是一种人格意义上的命定。
四年之后,这朵曾经怒放的菊花匆匆凋谢了,又过了二十多年,唐朝这个以牡丹自喻的盛世,也在菊花凌厉地裹挟之下,淹没于历史的长河中。
一切归于沉寂。
唯有菊花,一茎独放于寒霜之下,诗人借以思乡、怀人、悟道、明志,花儿可知否?
那灿如春阳的花盘,迎着凛冽的寒风舞蹈,该是它在点头吧!
作 者 简 介
尤磊,男,笔名:归去来,河南正阳人,驻马店市作协会员。有散文、诗歌、小说等作品散见于省内外报刊、杂志、公众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