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姥姥喝高了,为什么会跑到贾宝玉床上,酒嗝臭屁的胡乱睡一觉?

刘姥姥二进荣国府,贾母邀请她住几天,带她游览大观园。一通酒肉下去,终究喝多了。结果闹出一段啼笑皆非却颇有深意的故事。
(第四十一回)及出厕来,酒被风禁,且年迈之人,蹲了半天,忽一起身,只觉得眼花头眩,辨不出路径……便心下忽然想起:“常听大富贵人家有一种穿衣镜,这别是我在镜子里头呢罢。”说毕伸手一摸,再细一看,可不是,四面雕空紫檀板壁将镜子嵌在中间……刘姥姥又惊又喜,迈步出来,忽见有一副最精致的床帐。他此时又带了七八分醉,又走乏了,便一屁股坐在床上,只说歇歇,不承望身不由己,前仰后合的,朦胧着两眼,一歪身就睡熟在床上。
刘姥姥吃多酒肉后上了一趟厕所,出来被风一吹酒劲儿上头迷了路。摸着闯进怡红院,撞进贾宝玉房间,并倒在“最精致的床帐”里,“一歪身就睡熟在床上”。
曹雪芹设计刘姥姥这段故事,是必有的点睛之笔。刘姥姥在大观园一路行来,几乎去了所有地方,唯独没来怡红院。贾母知道贾宝玉不喜欢刘姥姥这样“腌臜”人,也就不带刘姥姥进去。
但刘姥姥的眼就要看遍大观园所有富贵,又怎能错过怡红院呢?既然没人带她去,她就自己摸上了门。
看似巧合,恰是现实中常有的故事。曹雪芹借艺术化处理,于刘姥姥是无心插柳,于贾宝玉是怕什么来什么?所谓“巧”,未必对所有人都是好事。
刘姥姥闯进怡红院时,就已经醉到不知人事。她先见一副美人图,再见镜子里的自己,误以为是亲家母,最后见到“最精致的床帐”,倒下去一梦不起……
这段描写要与第五回贾宝玉梦游太虚幻境对看。刘姥姥是被富贵迷了眼,贾宝玉却是被情迷了心。
刘姥姥先看到一副美女图,揭示贾宝玉在女儿堆中厮混的现实。贾环对此讽刺为绣花枕头,冷子兴则说是“色中恶鬼”。
怡红院的温柔乡,与潇湘馆的“最上等书房”,蘅芜苑的“雪洞”形成鲜明对比。严格来说三者的房间都不应该是世俗之人的居所。贾宝玉太富贵消磨了心智。林黛玉太书香少了世俗之气。薛宝钗太简陋失之于过犹不及。
曹雪芹着重描写这三处房舍,归结一起是与贾探春的秋爽斋对比,那里才是世人最应该拥有的集富贵、书香、品质和舒适为一体的住宅,贾探春日后的“侥幸”,与宝黛钗三人的“不幸”,由刘姥姥一眼观之呈现给读书人。
刘姥姥第二眼看到的是满室的镜子。误以为镜子里的自己是亲家母,是被富贵短暂迷了眼,辨不清自我。俗话说镜花水月,不过大梦一场。
刘姥姥这“穷人”置身于富贵温柔乡,镜子里却是一个穷人。作者故意借镜子和刘姥姥,告诫世人“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虚幻归于虚幻。
刘姥姥看到的美人、亲家以及周身的一切富贵,在酒醒后都不属于她。此刻之刘姥姥何尝不是日日醉心的“贾宝玉”?
怡红院作为刘姥姥游览大观园的收官必游之地,又要与第十七回“大观园试才题对额”最后收官在怡红院对看。《红楼梦》这种前后呼应的结局,比比皆是,更有直接伏笔结局之线索。
袭人细心,久不见刘姥姥回来,担心她会不会闯进怡红院,回来一看果然发现刘姥姥睡在了贾宝玉床上。
(第四十一回)袭人一直进了房门,转过集锦子,就听的鼾声如雷。忙进来,只闻见酒屁臭气,满屋一瞧,只见刘姥姥扎手舞脚的仰卧在床上。袭人这一惊不小,慌忙赶上来将他没死活的推醒。那刘姥姥惊醒,睁眼见了袭人,连忙爬起来道:“姑娘,我失错了!并没弄脏了床帐。”一面说,一面用手去掸。袭人恐惊动了人,被宝玉知道了,只向他摇手,不叫他说话。忙将鼎内贮了三四把百合香,仍用罩子罩上。些须收拾收拾,所喜不曾呕吐,忙悄悄的笑道:“不相干,有我呢。你随我出来。”
贾宝玉一生的“不如意”,就是怕什么来什么。他喜欢的女儿是像水一样,甘为她们做牛做马。他不喜欢女人长大、市侩、老丑,看得就如泔水一样。贾母都恨的说“只有两个玉儿可恶,喝醉了偏去他们房中闹去”。老太太一语成谶,刘姥姥喝醉了,就跑到贾宝玉床上“混闹”一通,酒嗝臭屁胡乱睡了一觉。
不如意!是曹雪芹借“怡红院劫遇母蝗虫”所表达的主旨。贾宝玉万想不到他晚上睡的床,白天曾被刘姥姥“糟蹋”过。这就说明两个道理:
一,眼见未必是实。贾宝玉看到正洁如新的床,要想不到刘姥姥曾经的“酒嗝臭屁”。《红楼梦》之所以为“梦”,就在于虚幻一场。
二,今日贾宝玉锦衣玉食,富贵温柔。他日家败“寒冬噎酸齑,雪夜围破毡”,再遥想当日,何尝不是刘姥姥醉梦觉醒后的慌乱和迷惘?
“蕉叶覆鹿”说过一则典故,猎人打到鹿,不记得以为做梦。说给樵夫听,樵夫寻梦找到鹿,以为梦见猎人告诉他梦中猎鹿。猎人与樵夫其实都在梦与现实中迷惘,恰是贾宝玉和刘姥姥的真实写照。
文|君笺雅侃红楼,欢迎点击关注,文章持续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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