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楼拜文学书简:拜见居斯塔夫·福楼拜本拜
写作是什么样的过程,可能是“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可能是“笔落惊风雨,文章泣鬼神”、也许是“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也许浪漫,灵感会忽从天降,下笔如有神,也可能是一项慢慢煎熬,反复修改增删的枯燥工作。读者在阅读一部经典作品时,难以想象创作的过程之艰辛和复杂,而作家们的笔记、书简就给读者提供了一个了解文学创作的有力途径。如果作品是读者了解文化艺术的“前方战场”,那么笔记书简就是读者难以想象的“后方粮仓”,这双重战场中所有胜利果实都被高度浓缩,从而让读者更加直面作家与作品中的精华,尤其其中诸多不为外人所知的人生隐秘与创作经验诀窍方法也在笔记与书简中都公布天下,这往往也是学界与读者意外的收获。
福楼拜不算长寿,一生出版的作品也是少而精,《包法利夫人》《萨朗波》《情感教育》等11部作品及书信集。《福楼拜文学书简》中选取的福楼拜书信从1847年至1880年,几乎横亘了作家的大半个人生。《福楼拜文化书简》从诞生日起就受到无数读者的推崇,众多福楼拜的粉丝都将其奉为圭臬。不管是译者李健吾、丁世中、研究学者沈志明,还有木心、苏童、毕飞宇都对其进行了极高的评价,这本书也向读者展示了一个非常真实的福楼拜。
1.“生来平庸,为崇高的精神所压垮”
在作品中将自己隐藏起来毫无痕迹的福楼拜,在书简中如同拿着手术刀无情剖析了自己的性格、生活习惯、爱情观念,甚至一些自身秘事。他是一个社恐、死肥宅、脆弱、佛系、“女性化的男人”,身患多种疾病,还有脱发困扰,甚至在与自己喜欢的鲁伊斯·高莱通信中也是恐惧爱情而说出了现代男生的一句话“可惜我不配”。
而两人情意绵绵时,书简向读者洒了一大把狗粮。福楼拜的情话句句动人,情感如滔滔江水一般持久穿越信纸直击对方深处。每一封书简后面的结语与爱称都缠绵悱恻,卑微与真挚共存,诚恳零碎又敏感轻盈,但嬉笑怒骂间时而让人莞尔一笑,时而让人沉思半晌。作者向自己脸上扔污泥,觉得自己面目可憎,认为自己带着平庸的小市民气息,自己可以拥有爱情却不配拥有人生伴侣。
每一次的阅读创作、旅行行程、他人议论、创作甘苦他都与喜爱之人、身旁挚友、人生偶像共同分享,从而使这部书简散发着福楼拜的个人感悟与独特气息。书中将作者与其人生观、作品及创作紧紧融合在一起,向读者展示了他经历过的那些孤独、消沉而又活跃的时间,这是读者在阅读作品中所看不到的真实的福楼拜,亲切到就像我们身边的某个人,木心就在作品中将其称之为自己的一个舅舅。
2. “生活是一桩讨厌的事,唯一忍受之法,就是逃避”
《包法利夫人》里有一句是:每一个微笑背后都有一个厌倦的哈欠。这句话同样适用于福楼拜,他一生没有从事其他职业就是 "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 ,二十年在家里写小说。他自己也写道家里仅有的伙伴是一群耗子,常常几周都不与人言一句。他在与热奈特的通信中写道“我们住的国家不适合我们,我们不属于这个世纪,也许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不喜欢应酬的福楼拜同样也不喜欢各种名利,什么法兰西学院,早期的福楼拜是不屑一顾的。在他心中,这样的生活是一种恶劣的发明,所以他常常陷入苦闷之中,他有着他内心的使命,也许正是因为对他所经历忍受的生活不满,他才能全身心投入到小说创作中,一本《包法利夫人》写了五年,写作中他常常进入一种“清醒的疯狂”状态,寻找沉浸在“别处”的灵魂。
其实福楼拜是自相矛盾的,不管是他的性格还是他的人生观念,而且由于自己的金钱问题,最终他还是接受了朋友的好意。这种别扭纠结的性格让他在心中也自嘲他的身上有两个人,一个胸襟狭窄,一个跑来跑去。而文学创作理念成了支撑他震撼整个文坛的有力武器。
3.“我愿意写的,是一本什么都不谈的书”
书简中最华彩的篇章段落语句是福楼拜的文学理念,这深深影响了法国乃至欧洲的现实主义文学。有诸多句子被众多大家引用并成为写作圣经。
因为是私人书简,读者也不意外看到了作者的创作艰苦谈,尤其对于慢工出细活的福楼拜。每一本作品后面都是花了大量时间去搜集资料进行确认,然后再精雕细琢,反复修改。所以福楼拜的作品是“十年磨一剑”,这也导致了作品出炉之后很多读者来信质问书中主人公是不是真实存在。文中出现了多次的作者工作时间,从午后一点到午夜一点,福楼拜对作品的精益求精经常将自己陷入“泄气时光”里,时不时掉进烦恼的沼泽里,一刻钟后又高兴,泪流满面,几次窥到高于生命的灵魂。艺术创作的高峰体验在福楼拜身上常常被发现。
在给高莱的信中,福楼拜写道:我发现,我的肌体是个系统,一切都不带主观成分,顺乎自然,就像白熊生活在冰上,骆驼行走在漠地。我是握笔为生的人。这也是福楼拜的创作原则:不写自己。
文学成了与我脸面不可分的麻子,对于文学创作,对于比喻来说,福楼拜已经驾轻就熟。他认为创作最重要的就是观察,对生活与人物的心灵心理保持持久的激情与敏锐的观察力,艺术的最高境界是自然,植根大地。福楼拜在书简中表示他喜欢散发着汗味的作品。他的作品《包法利夫人》就是这样一部鹤立鸡群的杰作,言简意赅,不带抒情色彩,却细致入微直击人类内心深处,叩问了所有人的灵魂。
“终于,这一次他倒下了,死在书桌的脚边。文学杀了他,正如强烈的爱杀死一个情人那样。”福楼拜的得意弟子莫泊桑在福楼拜去世时说过这样一句话。对于自己的偶像屠格涅夫、巴尔扎克、波德莱尔等福楼拜不吝赞美之词,对某些不尽如人意的其他人作品也进行公允的评价,对自己的良友们关怀备至,对自己的徒弟尽心提携。在他去世的那一年给自己外甥女的信里还在不断赞扬莫泊桑的《羊脂球》称赞:那是一篇杰作,不多也不少,将会留存在您的记忆里。
而此书亦是一部杰作,作家倾囊相授、绝不藏私,可以看到缠绵之爱情、真挚之友情、写作之文情、人间之真性情,你所需要的,这部书都能给予你。 因为这部书是按照时间顺序排列的内容,因此在阅读中随着时间的流逝,读者感受文学家的文学魅力之余,也不禁感叹时间带走了福楼拜的朋友们与他的健康而渐增伤感。朦胧中,读者似乎看到他孤独一人,伙伴只有一条狗,而读者如我们,只能献上书简中福楼拜最爱的一句话:衷心拥抱您。
PS:最被熟悉的就是福楼拜的《包法利夫人》,同名电影也拍了四五个英法美苏版本,普遍感受这个艾玛都太美,最尊重原著的就是1991年版本的,伊莎贝尔·于佩尔表演上平静的面容上展露出“内心的疯狂”,而这和福楼拜的写作风格完美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