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钟】当天主要报纸副刊散文一览无余(2018年12月28日)

★检察日报明镜副刊发表作者郑海啸散文《剥啄声》

★文汇报(香港)采风副刊发表作者韩小荣散文《超然台怀古》

★文汇报笔会副刊发表作者曾艳兵散文《为什么是“爱琴海”》

★广州日报每日闲情副刊发表作者林清玄散文《房租总会到期》

★郑州日报郑风副刊发表作者时兆娟散文《刺脚芽》

★光明日报周末副刊发表作者傅菲散文《群鸟归来》

傅菲/群鸟归来(散文)

编者按:这是一篇带有田野观察手记性质的非虚构作品,写鸟的迁徙,写鱼的旅途,“人”退居到观察者的角度,大地上的物事成为舞台的主角。大地之上,万物有灵,草木荣枯,鸟翔鱼潜,多少生命的细节和秘密蛰伏其中,演奏着生生不息的乐章。而这一切,为文学,提供了无尽的灵感和素材。加强生态文明建设,牢固树立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理念,形成绿色发展方式和生活方式,让人民生活在天更蓝、山更绿、水更清的优美环境之中。在庆祝改革开放四十周年大会上,总书记的号召言犹在耳,文学正在,并且必将做出更多的富有诗意的回答。

还没到湖边,看见了几个鸟群,往丛林和藨草飞。先是一群白眉姬鹟,唧啾唧——唧啾嘀——唧溜溜,有七只,露出油菜花一样的腹部,上下翻飞,扑溜溜,停在枫槐树上。树梢还在沙沙响,领雀嘴鹎以椭圆形的方阵,从湖边的野荸荠里,旋风一样卷过来,唧戛咕律——嘀嘀嘀——咕律嘀嘀,青黝黄的毛色,它们看起来,像一群在湖面穿梭的鳑鲏。蚁像唱诗班里的小男孩,吼咀——咀咀咀——咀呵呵哈,唱得忘乎所以。叫声从雀梅藤里发出来,轻曼舒缓,我寻声而望,十几只蚁哗啦啦,翻跟斗一样,往上翻,越过青蓝色湖面,落入藨草。

在入九龙湿地的第一条沙石路,我看见了鸟群。我停下了粗重的脚步,靠在一棵栾树下。栾树结出了萎叶,淡淡的褐色,簇成一朵朵盛花状。两只红嘴蓝鹊在斜出的枝丫上,彼此紧挨着,啾——唧——彼此应和。沙石路像一条躲藏在草丛里的绞花林蛇,在初冬的阳光下,略显阴冷。右边是茂密的枫槐林。枫槐还没落叶,高大直条,树冠像个大圆筛,把阳光一圈圈筛下来,黄豆一般。树林侧边是湖泊。在树林和湖泊之间,有一条林荫道,十余米宽,草色青青。湖边四周是低矮的白茅,茅花低扬。我往林荫道走,树影落下来,水波一样晃动。棉凫有十几只,匍匐在白茅虚遮的水边。纯雪般的腹羽,映着蓝水色。它们悄无声息,黑绿的翅背像一片凋谢的荷叶。也不知道,它们是受了什么惊吓,突然从水面飞起,拍扇着扁扇一样的翅膀,翘起颀长的白颈脖,咕哩——咕哩,叫得很轻很浮,像是在说:归里,归里。

棉凫是体长最瘦小的水鸭,头圆,脚短,一般生活在河川,湖泊,池塘和沼泽地,吃种子及蔬菜,尤其是睡莲科植物,也吃昆虫、甲壳类等,在树洞中筑巢。武夷山是它在南方的主要栖息地。它是九龙湿地的过客。它会飞往哪里,度过寒冬?那个地方,只有它的翅膀知道。那里接近大海,是流浪者的尽头,是路的消失之处,是远方之上的远方。它叫得让人肠道痉挛。“归里。归里。”它是匆匆的旅鸟,我们是人世间孤独的旅人。它们落在一棵椿树上。光秃秃的椿树上,它们成了疏笔下遗漏的墨点。

林中的草地,多漆姑草、地肤和牛筋草。漆姑草正结繁星一样的草籽。几株翻白草摇着淡黄色的花。一只秋蝉嗞嗞嗞嗞,低怜幽怨。我转了十几棵树,也分辨不出蝉鸣何处。小雪刚过,湖面的白汽尚未散尽,秋蝉的叫声是一种隐喻:不只是花凋零,还有身体的干涸,以及旅途的已知。一只金斑鸻低头吃食,时不时抬头望望四周,咀咕吁——咀咕吁——,叫声清脆圆润,似乎浸透了晨间草叶的露水。金斑鸻也叫美洲金鸻。北美是它们的故乡,迁徙时途经我国全境,去往北纬25度以南越冬。它在沼泽地附近干燥的地面上筑巢,以植物种子、嫩芽、软体动物、甲壳类褐昆虫为食。我用一根枯树枝,敲树干,嘟嘟嘟,金斑鸻呼噜一声,飞到湖对面的芦苇荡里。惊飞的,还有一只红脚苦恶鸟和三只扇尾沙锥。苦恶鸟躲在一棵老朽的银叶柳下,我没看到,飞走的时候,嘴巴里还叼着一条软体动物。扇尾沙锥可能还在湖边灌木底下打瞌睡——它在傍晚和夜间觅食,爱吃昆虫和软体动物。它是个情感投入的美食家,叉开双脚,站在淤泥或湖滩,把长长的喙插入泥里,窸窸窣窣,有节律的探寻食物,夹起河蚌,扬起脖子,抖几下,抖入嘴巴里。扇尾沙锥听到了我敲树干的声音,突然从灌木里冲出,射箭一样急速,往上往下,拐弯飞,盘旋飞,边飞边叫:呜——嘁嘁,呜——嘁嘁。它是来自北方的客人,将在这里和我们一起度过寒冬。

我在很多地方观察过鸟,但大多是在深山。在十余年前,去鄱阳湖畔,观察过冬季候鸟迁徙。鄱阳湖湿地迁徙的候鸟,一般是鹤鹳雁鸥鸭鹅等体型较大的鸟,群飞时,遮天蔽日,蔚为壮观。深山却多为中小型体型的鸟,鸡类鸟如锦雉、秧鸡等,算是很大了。九龙湿地是瓯江支流大溪的外洲,呈蟒蛇状,泗水环流,河道纵横交错,湖泊众多,树木参天。瓯江是浙江第二大江,曾名永宁江、永嘉江、温江、慎江,发源于丽水市的百山祖西北麓锅帽尖和龙泉山的黄茅尖,出温州湾入东海,干流全长近四百公里。发源于锅帽尖西北麓的龙泉溪,与发源于遂昌贵义岭黄峰洞山麓的松阴溪,在莲都大港头汇流,形成大溪。瓯江苍茫,长流奔赴,浩浩渺渺,千帆高悬。两岸高山延绵,峰嶂叠峦,林木竞秀,泉涧不息。大溪吞泻北去,如群马奔驰,马蹄踏踏,悠远嘹亮。在九龙洲,群马堰卧了下来,打着响鼻,甩动着长长的鬃毛。雨季来临,大溪汤汤,如沸如喷,浪卷十里,吞没九龙洲,形成湿地。

南方雨季绵长,湖水充盈,水生植物繁盛。单说挺水植物,就有稗草、荸荠、茶菱、菖蒲、翠芦莉、紫叶车前、慈姑、池杉、大皇冠、灯芯草、粉花水生美人蕉、海寿花、荷花、红杆再力花、红莲子草、花蔺、花叶芦竹、花叶水葱、花叶水田麻、黄花水龙、姜花、芦苇、鸢尾、蒲苇、千屈菜、金棒花、水芹、水苏、天景伞草、小香蒲、野茭白、野芋、雨久花、纸莎草等。更别说浮叶植物、沉水植物和浮水植物了。

大溪上涨,河水倒灌,河鱼择草孵卵。河水退洪,湖水却不外泻,滋养湖中万物。鱼成了湖鱼,繁衍生息。湖边有了蜗牛、石龙子、蜥蜴、蛇、壁虎、蛙、蝾螈、兔子、田鼠、蝙蝠、黄鼬、刺猬、鼩、松鼠,有了蝶、蛾、蝽、蝗、蝉、蚁、萤、螟、螽,有了瓢虫和蝼蛄、甲壳虫。夏季的夜晚,树林里,萤火虫星星点点。萤火虫是时间最小的灯,游弋着,照亮了昏暗的天色,照亮了幽凉的湖面和童话。孩子提一个玻璃瓶,去林子里捉萤火虫。用一块纱巾,扎在细竹竿上,形如网兜,在头顶上,撩。撩一下,萤火虫落进了纱巾里。孩童把萤火虫吹进瓶子里,一只,两只,三只……玻璃瓶通体透亮,闪着白荧光,扑闪扑闪。孩童抱着瓶子,像抱着微笑的安徒生。年轻人也捉萤火虫,装进火柴盒里,在他的恋人面前,轻轻拉开,莹莹地照着恋人的脸,照着恋人泉水一样的眼窝。他们坐在树下,整个人间只剩下一盒萤火虫的光。

萤火虫,作为时间的信使,它准确预报:冬季迁徙而来的候鸟已悉数离开,回到了母地。凤头麦鸡回到了中南半岛,带着它们成群的儿女。青脚鹬一路向北,飞回西伯利亚。斑嘴鸭和绿头鸭,越过太平洋,回到了北美和欧洲。

夏季,九龙湿地并不清寂,并不因为冬季候鸟的离去,而显得落寞。因为,更多的夏季候鸟顺着东南季风,来到九龙湿地安营扎寨。大溪初落,河水泱泱。桑葚红紫欲滴,叶蓼抽出穗状的红花如原野的发辫,垂柳发青,猫爪草在湖边张开金黄色的花瓣。短柱铁线莲再一次爬上了枯死的灌木。蓝翡翠架着东南风,降落伞一样降落在翠绿的湖面。它站在树桩上或湖边低垂的树枝上,注视着波动的水面,突然扎入水中,长嘴插入鱼身,沿着水面飞,嘀恰恰嘀唧唧咕律律,边飞边叫,落在树丫上,摔打鱼,扑腾着尾羽,鱼整条吞下去。它在林中筑巢,在湖边,咕律律咕律律求偶。

和蓝翡翠同时来到的,还有黑卷尾和红尾伯劳。黑卷尾浑身黑色,背腹蓝黑色,羽毛泛起金属的光泽。它从南亚海岛渡海结群而来,在这里孵卵育雏。黑卷尾又名黑黎鸡、乌秋,飞行时,在空中啄食夜蛾、蝽象、蚂蚁、蝼蛄、蝗虫、蚱蜢。喜爱在大河边或沼泽边的高大树木筑巢,用枯草做成杯状,裹几圈蛛丝。它俨然是林中骑士,穿一身黑色晚礼服,优雅机敏,它吹起嘘嘘的口哨:嘁嘁呗嚓,嘁嘁呗嚓。把它口哨音译过来,是:吃杯茶,吃杯茶。多么盛情啊。红尾伯劳两翅黑褐色,内侧覆羽暗灰褐色,外侧覆羽黑褐色,颏、喉和颊白色,两胁较多棕色,下体棕白色,眼上方至耳羽上方有白色眉纹,多像爱化妆的豆蔻少女,喜欢成双成对出行,在开阔的旷野、河谷、沼泽地、低矮林地,捕食蝼蛄、蝗虫和地老虎,也捕捉蜥蜴。它喜欢唱歌,寂寞时唱,快乐时也唱:嘁嘁嘁嗞,嘁嘁嘁嗞,嘁嘁嘁嗞。听到它的歌声,可以这样想象:它翘着尾巴,抖着身子,脑袋左摇右晃,站在枝头,眼睛乌溜溜地转。

食物充沛的湿地,从来就是鸟的天堂。松鸦、红嘴蓝鹊、红尾水鸲、黄苇鳽、绿鹭、夜鹭、白鹭、黑领椋鸟、金翅雀、乌鸫、山雀、小鸦鹃、斑头鸺鹠、绿翅短脚鹎、斑鸠、白胸翡翠、灰头绿啄木鸟、灰胸竹鸡、冠鱼狗、矶鹬、金斑鸻、喜鹊、乌鸦、锦雉、暗绿绣眼鸟、凤头鹰、白腰文鸟……它们和湖中的游鱼,同为自由主义者的主人。

在湖边,我不时被绿头鸭惊诧得回不过神来。茂密的树林和渐枯的芦苇,掩映着湖面。绿头鸭三五只,躲在芦苇边安静觅食。远远地,它们发现了我,扑腾腾飞起。它是家鸭的祖先之一,叫声清脆洪亮。我和绿头鸭距离,有一百多米远,它们也很惊觉,掠起哗哗的水面,起飞。边飞边叫。叫声响起,湖里的绿头鸭,刹那间全部飞走。动物天生警惕人类。也许是,人类属于动物最大的天敌。绿头鸭在越冬地初春配对,用芦苇、蒲草、苔藓,在水岸边草丛中或倒木下的凹坑处,或在草滩上、河岸岩石上、大树的树杈间和农民的苞米楼子上营巢,初夏幼鸟出生。

带路的乡人陈惠军,五十来岁,是土生土长的九龙人,世代在大溪边生活。他知道斑头鸭、绿头鸭、白鹭、鸬鹚生活在哪些湖泊或水渠。他说,湿地里,白鹭、苍鹭、大白鹭,在下洲,栖满了枫槐林,云朵一样,白白一片,这几天,有人在下洲暂时施工,人去不了。这不免让我惋惜。路边的乌桕树,并不高大,有些瘦弱,树叶泛黄发红,高大的池杉青郁葱茏。莲子草完全紫了,接下来的霜期会使它枯黄糜烂。大山雀在沙路上机警地跳来跳去。银喉长尾山雀在乌桕树上,唧唧唧唧,显得落寞,在呼朋唤友。山斑鸠在粟米草丛里,有七八只,边吃边跳。我抬头看看池杉的树梢,几只斑鸫在嬉戏。

浅下去的荷塘,露出了灰黑色的塘泥。荷半枯半活。枯叶浮在浅水,青色的荷杆撑起独片的浅青浅绿的圆叶。萍蓬莲金黄的花像橘色的浮灯。半塘枯荷半塘浮灯。崖沙燕和池鹭,三五只,在塘泥里觅食。池鹭把长长的喙,插入泥里,插一会儿,甩几下脑壳,甩出泥沙,把泥鳅吞进去。普通鵟在荷塘上盘旋,兜着圈。

大溪拦腰抱住了沙洲,河水送过来的风,一阵阵地浮荡起白黄色的芦苇。沙洲的另一侧,是十余米宽的水渠。水渠里,生长着矮慈姑、金鱼藻、苦草、眼子菜和黄花狸藻。矮慈姑粉白的细朵小花开始腐烂,田字苹浮在渠水中间。陈惠军说,在月初,中华秋沙鸭已经来了,有十余只,去年来了八只,今年多了一倍。我听了莫名兴奋。中华秋沙鸭是第三纪冰川期后残存下来的物种,距今已有一千多万年,是中国特产稀有鸟类,属国家一级重点保护动物,国际濒危动物,数量极其稀少。

小兴安岭一带是中华秋沙鸭的繁殖地,越冬来南方。在十八年前,江西弋阳清湖乡庙脚村信江河畔,第一次发现中华秋沙鸭在信江流域越冬。近几年,在婺源石枧村、渡头村的星江边,发现中华秋沙鸭戏水捕食。九龙湿地去年第一次发现了它。它出没于林区内的湍急河流,或开阔湖泊,潜水捕食鱼类。它以家族方式活动,只在迁徙前才集成大的群体。它躲避人类,隐蔽处生活,有时和鸳鸯混在一起觅食。筑巢于粗壮活体阔叶树的高处树洞,雏鸟一出窝,即从树洞里跳出来,快速入水。我很想看看中华秋沙鸭,但我知道,我没机会看到它。它太机警,没有三五天的远距离蹲守,就不会有这样的眼缘。

初冬,来九龙湿地越冬的候鸟,每天都有。这里是它们惦念的遥远故园。是它们的另一个故乡。继续南飞的候鸟,这里是它们万里旅途中,一个补给休憩的驿站。普通燕鸻、须浮鸥、赤麻鸭、白翅浮鸥、白眉姬鹟、阿穆尔隼、翻石鹬、黑翅长脚鹬、东方鸻、红颈滨鹬,它们作为天空的流浪者,是这里珍贵的客人。它们逗留之后,继续南飞。而有一些候鸟,则成了这里的永久居民。黑鹎、斑鱼狗、燕隼、红尾水鸲、水雉、彩鹬、黑尾腊嘴雀、三道眉草鹀,它们再也不会回到北方。湖中,有丰富的鱼类,有鲥、短颌鲚、寡鳞飘鱼、花鳗、香鱼、鲂、鳊、鲴、逆鱼、鳑鲏、刺鲃、鲫、唇鱼、鳈、棒花、颌须、蛇鮈、鳅鮀、黄颡、沙塘鳢、鲑、鳅、鳝、虎鱼、鲶、草鱼、鳙、鲢、青鳉、下鱵。以鱼类与河蚌、卷螺等软体动物为主要食物的游禽涉禽,万里迢迢来到九龙湿地。罗纹鸭、白眉鸭、红头潜鸭、针尾鸭、中华秋沙鸭、鸳鸯、赤颈鸭、斑嘴鸭、绿头鸭、赤麻鸭和反嘴鹬、黑翅长脚鹬,与浮鸥、红嘴巨鸥、噪鸥、红嘴鸥,以及小、凤头,还有普通鸬鹚与鹭及水雉等,在这里,飞舞出缤纷的世界。

鸟声炽烈,在树林里,在湖边,在芦苇荡。煦暖的南方冬季有些漫长,群鸟已经归来。鸟把道路驮在翅膀上,越冬的候鸟飞过太平洋,飞过青藏高原,飞过千山万水,日夜不息,来到这里。它们带来了歌喉,带来了舞姿。大地再一次繁盛。

★广州日报每日闲情副刊发表作者碎碎散文《饭局人物速写》

★北京日报古都副刊发表作者户力平散文《栗子味儿的烤白薯”》

★深圳特区报国学堂副刊发表作者肖东散文《斜风细雨》

★解放日报朝花周刊副刊发表作者查干散文《莫凭栏,身后是夕阳》

★如皋日报夕阳红副刊发表作者黄亚芳散文《妈妈的咸菜干》

★天津日报文艺周刊发表作者曹雪柏散文《修鞋校长》

曹雪柏/修鞋校长(散文)  

深秋,割燕麦的日子。关山腹部的老虎沟小学,从城里来了一位姓王的新校长,四十岁出头,微胖,师生以及周边的村民都亲切地称呼他:修鞋校长……

九月的关山,层林尽染,叠翠流金。王校长还没来得及好好欣赏这如画的秋景,一场猝不及防的大雪,霎时让关山披上了冬装,寒气逼人。老虎沟小学的学生娃们早已穿得严严实实,家家户户的土炕烟囱大烟小烟地冒,王校长也穿上了他那件在县城暖气房里多年未曾上身的羽绒服。

老虎沟小学是寄宿制学校,来自周边几个自然村的孩子们,周日下午来到学校,周五下午返回。从小寄宿的孩子大多生活能力都很强,也深知父母靠山挣钱不易,所以生活也很节俭。新来的王校长是个心细的人,课间活动时,他发现好几个娃娃脚上的棉鞋都裂缝儿了,有的甚至露出了大脚趾。看着一双双甚至他认为有点儿丑陋的旧棉鞋,王校长便萌生了给孩子们修鞋的念头。

又是一个周末,驱车五十多里的山路颠簸,王校长回到了县城,没顾得上回家,而是匆匆赶往小商品店铺,买回了502胶、大号针、尼龙线、锉刀、锥子、锤子、镊子等,各种工具应有尽有。然后又去请教了巷子口修鞋的师傅,半晌的“现场观摩”,王校长已胸有成竹。

周一返校后,王校长就给孩子们义务修起了鞋。一放学,这规规矩矩摆在王校长宿舍的十六双鞋,大小不一,花花绿绿,有的是鞋底开了胶,有的是鞋帮裂了缝儿……

看花容易绣花难。王校长拿着一枚如椽的绣花针,第一针下去就把左手结结实实地扎得冒了血泡……

窗外寒风呼啸,山里那些不知名的野鸟,冻得一声接一声地鸣叫。王校长用卫生纸擦去了血泡,又继续缝起来。一行行针脚虽然歪歪扭扭,但裂开的口子总算乖乖地合住了口。有了这一套修鞋的家什,隔三岔五就有学生找王校长修鞋,缝缝补补,甚至有人把破了的袜子、掉了的扣子,也拿来让王校长缝。

至此,王校长的床头就多了一个工具包。孩子们都亲切地称呼王校长为“修鞋校长”。每天从校门口赶着牛羊来来往往的村民,总会看到一个课余时间坐在太阳地里修鞋的身影,锤子叮叮当当,剪子咔嚓咔嚓,几下就能修好一双鞋,缝、粘、钉、补、绱,好几种技法交替使用,修好的鞋子竟然“天衣无缝”。

新来的王校长给孩子们修鞋,且针法精湛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很快飞遍了老虎沟的沟沟岔岔。村民们在茶余饭后、田间地头,议论最多的就是“修鞋校长”。

灯盏窝住的招娣妈,经常跑坡放牛放马,费鞋,有好几双鞋都张了口儿、断了底儿,雪水直往鞋窝里钻,冻得招娣妈的脚青一块、紫一块的。招娣妈抱着试试看的心情,把三双沾满牛粪的鞋刷得干干净净,然后就去找王校长了。

一进门,王校长二话没说,还给招娣妈倒了杯热水,自己就忙活开了。不一会儿工夫,三双鞋全都修好了。招娣妈捧着鞋笑吟吟,招呼王校长有空儿到家里吃洋芋搅团。一出门,她便情不自禁地哼起了那首自编的燕麦调:

羊屎蛋蛋(儿)圆又圆,

坡里的马莲花(呀)开得艳。

修鞋的校长心地善,

下雪的冬天脚心暖……

★咸阳日报古渡副刊发表作者蒙志和散文《吃饸饹》

★深圳商报万象副刊发表作者阿子散文《冬天里的烫饭》

★浏阳日报悦读浏阳副刊发表作者莫景春散文《飘零的日历》

★北方新报草原往事副刊发表作者乔峻岭散文《冬九九》

★长江日报江花副刊发表作者赵熊散文《行走在江大》

★厦门日报城市副刊发表作者红霞散文《那碗胡辣汤》

红霞/那碗胡辣汤(散文)

小时候,我是出了名的嘴馋,如果周末遇上父亲要赶集卖菜,我便以各种理由想跟着一起去,就是为了吃上一碗香喷喷的胡辣汤。那些儿时和父亲一起上集市卖菜的时光,一如冬日里从瓦缝洒下的阳光,照在心间,漾起丝丝的暖意。

冬日赶集,要起得特别早,凛冽的寒风吹在脸上,刀割一样生疼。但不一会,我便满头大汗,一边埋头帮父亲推着板车,一边心里想着热乎乎的胡辣汤的美味。一到菜市场,街角胡辣汤的香味,就顺风飘了过来。我吸吸鼻子舔着嘴,眼巴巴地朝胡辣汤铺子望去,大婶笑意盈盈,正在给客人盛胡辣汤,客人的桌上还有油条、面窝和煎包。

从小就跟着父母去卖菜,我知道生意人都有个禁忌,为了讨一个好彩头,早上卖菜没有开张前,是不花钱去买东西的。我多盼望有买主尽早和父亲谈好价钱,整车买走父亲种的蔬菜,我就可以去喝胡辣汤了。

有一次,我们就碰到了那样的好运气,县城一所中学的食堂负责人看中了我家的包心菜,他让父亲把菜送到学校。父亲临走前从棉袄内口袋里掏出五元钱递给我:“去喝碗胡辣汤吧,我送完菜就来接你。”成了有钱的主,我仿佛一下子长大了。踱步到大婶的胡辣汤铺子前,大胆地点了两碗胡辣汤、两个煎饼、两根油条,我特意交代先上我的一份,另一份等我父亲来了再上。胡辣汤端上桌,我顾不得欣赏汤面上漂浮着的海带丝、千张丝、萝卜丝和其他配菜,就着煎饼油条,把胡辣汤喝了一个底朝天,顿时觉得满口鲜香,浑身舒畅。正巧父亲返回,我交代大婶赶紧把父亲的那一份端出来,父亲摆摆手:“不用,不用,孩子吃饱就好。”大婶特别理解父亲,就没给父亲上胡辣汤。

回家的路上,父亲拉着车,我坐在颠簸的板车上,随手翻看着新买的课外书,阳光暖暖地照着,麻雀在路边电线杆上起舞,原来早起赶集是如此美好。

就这样,我一直沉浸在自己小小的世界里,周末和父亲一起赶集,然后喝一碗胡辣汤,就能获得极大的满足。

多年后的冬天,身体一向强壮的父亲生了一场大病。我赶回家,母亲告诉我,父亲每天就喝点胡辣汤,其他什么都吃不下。看着日渐消瘦的父亲,我想起他在集市上对胡辣汤铺子的大婶说“孩子吃饱就好”,想起他赶集回家狼吞虎咽地吃着母亲热的饭,心里顿时难受极了,父亲不善言辞,他的心里装着家庭和孩子,唯独没有他自己,他对我们所有的爱,全都隐藏在沉默之中。

回家的第二天,我去菜市场买了做胡辣汤的食材,在厨房忙了半天,终于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胡辣汤。父亲浑浊的眼睛一亮:“胡辣汤啊!”他端着碗喝起来,阳光照在父亲的脸上,此情此景,我顿时觉得幸福而温暖。

★新民晚报夜光杯副刊发表作者陈鹏举散文《但留一甓凤凰池》

★今晚报今晚副刊发表作者刘世芬散文《定 食》

★羊城晚报花地副刊表作者万振环散文《故乡的大桥》

★北京晚报知味副刊发表作者延丰散文《回甘,真好!》

★亳州晚报涡河副刊发表作者蓝山散文《一盏茶香》

★中国绿色时报生态文化发表作者王江江散文《温州三章》

王江江/温州三章(散文)

【永嘉舟上】

远山,寂静无边。

楠溪江上,艄公在卖力地摇着船橹,溪水打湿了他脚上的草鞋。我们坐在蚱蜢舟上,静静地看着楠溪江两边的风光。

楠溪江因为夹岸生长着许多名贵的楠木而得名。现在的楠溪江的山间,依旧能见到楠木。楠溪江位于温州永嘉县,这里是古东瓯之地,于晋置永嘉郡,以其水长而美。唐改名温州,因为这里的天气温热。这里群山环绕,外面通向大海。层峦叠嶂,群壑万山,遍地是生香的草木,以及空灵的飞鸟游物。无处不透露着一种中国古典之美。

想起年少时读书,闻余杭有人,在船上置一小窗,然后顺江而下旅行。这样便可以移步换景,透过小窗随处都是一副山水画。在楠溪江上面,我也有这样的感觉。楠溪江的水中有不少深潭,水越深的地方,江水的颜色就越呈墨绿色,墨绿色江水加上挺拔的群山环绕,像极一幅极其淡雅的水墨画。两边的风景会让自己想起许多往事,间或与人纵谈古今,神思激越。

借问同舟客,何时到永嘉。这是艄公衣服背后印制的诗句,诗句的作者则是中国古代山水诗的开山鼻祖谢灵运。

谢灵运就是在楠溪江写下了中国最早的山水诗,并在古代形成了山水诗这个流派,这个诗派一直影响了唐宋元明清几代诗人。谢灵运在永嘉只呆了短短的两年,但他留存于世的山水诗作,共有40余首,而其中却有20篇是写楠溪江的。

楠溪江还是一个世界地质公园,它东临雁荡,西接缙云,有着数十处大小滩林,平坦和缓,逶迤漫长,多层次和变化。

没有了电力发动,小船就这样随波而下。水声潺湲,水鸟远飞。这个时候的我们也不再匆忙。我把手深入水中,任一江之水,洗涤尘世之心。

江水似乎要流到天边,而我则想在这样的风景中寄了余生。

【江心孤屿】

这一次,船程不久,我们就到了江心屿。

江心屿位于温州市区北面瓯江之中,呈东西走势。南朝宋初郡守谢灵运曾登上孤屿,写下“乱流趋正绝,孤屿媚中川。云日相辉映,空水共澄鲜”名句。唐季以还,屿上逐渐建成梵宇和浮屠。江心屿遍布殿堂亭榭,甚富古迹,且古木葱茏,风景秀幽,一直有“瓯江蓬莱”之称。

一登上江心屿,我就发现岛上面都是高大的榕树。榕树是温州的市树,它冠大干粗,枝叶繁茂,四季常青。老枝干上的气根下垂,细者悬空飘曳,粗者落地生根,形似支柱,意趣横生,耐人寻味。既能在水边或平地上霸踞一方,也能在悬崖峭壁或石灰岩上挺立招展,在酸雾弥漫的环境中也能正常生长,还有着吸氯抗二氧化硫的特性。而散布于市区庭院、街头、桥头、江河路旁的61株古榕树,已福荫数代人民,为温州良好的生态环境作出了贡献。

尤其是江心屿东塔顶的一株榕树,枝叶蓬勃丛生,覆盖塔尖,气根悬垂塔内,成为奇景。东塔始建于唐咸通十年,直上塔顶,可俯瞰瓯江澎湃,饱览风光旖旎的鹿城全貌。这株榕树已经自然生长100多年,全年常绿,也像东塔一般巍峨雄伟,像一座饱经风霜、历尽沧桑的历史丰碑矗立在东峰之巅。

远远望去,碧水蓝天,全身披绿的山峰托着砖红色宝塔。塔刹直入云端,蔚为壮观。就近处,江风吹动42个檐角的铜风铃送声,四周枝头飞禽脆鸣,交响成趣。塔每层每面均有小佛龛,内置石雕佛像,造型精致,神态自然。

临走时,寺庙响起晚钟。夕阳的余晖洒落在江水上面,榕树下坐着三三两两的人。这个时候万木扶疏,幽静的情景引发了人们无限的遐思。

钟鸣何处寺,日落满溪船。

【瓯水东去】

温州,曾经以商业闻名。

瓯江,历史上被称作永宁江、永嘉江、温江、慎江。江水自西向东流,贯穿整个浙南山区,从温州市流入东海温州湾。

瓯江下游是东瓯古文化中心区域,是浙江省主要工农业经济区,温州市电气机械及器材制造业、皮革毛皮羽毛(绒)及其制品业、电力热力的生产和供应业、通用设备制造业、纺织服装服饰业、橡胶塑料制品业等6个大类行业居浙江省前列。涌现出了红蜻蜓鞋业、奥康集团、育才教育集团以及桥头纽扣市场等一大批著名企业。

而如今的温州,开始走上了一条绿色发展的道路。以温州市永嘉县为例:在发展转变的过程中,通过乡村振兴战略,以“旅游+农业”的模式,实行农旅融合,发展休闲农业、创意农业等新型农业业态,分别形成岩坦镇楠溪江源头田园综合体、豫章村花海、茗岙梯田、大若岩镇“十里画乡”美丽风景线、四海山铁皮石斛,山水林田湖草共治,谱写了“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华丽篇章。

永嘉县积极开展绿色家庭、绿色社区、绿色学校等绿色系列创建,把生态环保知识纳入中小学教育内容,森林覆盖率达73%。

温州曾经诞生过著名的永嘉学派。

当我们漫步在以纪念永嘉学派而建立的永嘉书院景区时,自然风光优美,集山、水、石、林、滩、瀑于一体,滩林蓊郁茂密,坡地梯级舒缓,奇峰巍峨俊秀,峡谷深邃通幽,植被层次分明,森林中负氧离子、风向、湿度一切都刚刚好。

永嘉学派突破了中国历史上“重农轻商”“重虚轻实”的思想限制,其“义利并举”“经世致用”的思想在一代又一代的学者中传播开来。800年来,永嘉学派的主要思想已经从学术追求衍化为精神传承,融入温州人的文化血脉。在改革开放天时、地利、人和的机遇里,温州人敢为人先、拼搏实干、勇立潮头、奋勇向前的精神实质,让古老的温州大地,迎来新的繁荣。

瓯水东去,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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