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疫情的缘故,李霄云现在还宅在墨尔本的家里,期盼着回北京的第4张机票不要再被取消。接到电话时她非常开心,说她“快无聊死了”。
采访中她遇到有意思的话题常会笑出鹅叫,甚至还一度以知心大姐姐的身份,开导起了我们的记者。
与当初那个“最让娱记想吐血的快女”相比,李霄云变了很多。
2009年,正读大二的李霄云,发现《快乐女声》在自己的家乡设了分唱区,于是立马报了名,拿着打工攒下的几千块钱,背着吉他就来了。
只请了两周假的李霄云,没想到这个原本只是试一试的决定,彻底改变了自己的人生轨迹。不到4个月的时间,让她从一个教育专业的普通学生,成了声名鹊起的快女亚军。
比赛结束后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
粉丝依然狂热,会拉着横幅喊着口号应援;
原创单曲《沉淀》一推出,就收割了各大颁奖礼的新人奖项;
第二年就发行了个人专辑,还举办了第一场个人演唱会。
彼时的李霄云,觉得自己可以改变世界,影响整个音乐界。然而没想到,等待她的,是长达3年的沉寂。
基本没通告,演了舞台剧,在学习在创作,但却没机会发一首歌。再次出现在大众眼前时,还是因为与公司解约。
解约后,李霄云开始以独立音乐人的身份做自己喜欢的歌。不用在意公司的安排、市场的看法,虽然信用卡经常处于临界值,比赛时积累的粉丝散了大半——
但她说,这是最好的时刻。
妈妈说我特别特别小的时候,看电视里人家在表演乐器,我就也学着表演,所以从小就带着我去学了手风琴和小提琴。但当时我都没有坚持下来,觉得太枯燥了,很痛恨练琴这件事情。不过还记得到了墨尔本之后,我开始要去学钢琴,当时长大了一些,想法也多了,两节课后我就开始给老师发流行歌的谱,问老师可不可以教我弹周杰伦或其他人的流行歌,上课基本上就变成了玩,没有练什么最基础的东西。再慢慢就自己开始创作,17岁的时候写出了第一首比较完整的歌。现在想想就觉得,原来自己一直不太喜欢按部就班的东西。
当时我的理想就一直是想要做音乐,不过没有什么机会。05年第一次看超女的时候,发现原来还可以参加这样的节目,选手也都是普通学生之类的,就希望有机会一定要去。
但那时我还不到18岁,是高中生,参加不了。没想到四年后,家乡兰州设了唱区。
因为平时一直都有在打工,当时就想着继续把打工赚的钱存一存,如果存够了就回国参加比赛,我便报了名。
自己攒钱买的机票,家人就也没有阻止我。但他们还是会比较纠结,会担心。我大学读的是教育专业,家人也没有做音乐这个行业的,可能没有做音乐的土壤和资源,所以他们还是觉得老师之类稳定一点的工作比较好。但是音乐永远在我的金字塔尖,我觉得玩音乐要比上学好玩一万倍。当时回国参赛的时候,我就觉得,终于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我的本心是一定要尊重这个比赛、尊重自己,所以每次准备都会很充分,尽力去做好每一个舞台。至于比赛结果,我把想表达的都表达了,而且最后我们快女也都在一起,就很满足了。我没有想到真的就是这一个决定,仿佛就改变了我整个人生的轨迹。因为当时其实也没有抱很大的期望,工作、学校等所有方面都只请了两周的假,签证也只是旅游签证,没有想到回国一待就是十几年。我对这段经历又爱又恨,它给我带来了多少好处,也同样给我带来了多少坏的后坐力。可能很多人努力一辈子,也达不到我们几个月得到的名气或者说是关注。我们这些参加过选秀的,从素人到艺人的速度太快了。那时候歌迷真的非常疯狂,大家会拉大横幅,会有几百个人在后面喊口号。我当时就觉得不可思议,觉得我这么普通一个人,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喜欢。现在回想觉得,如果说这个圈子是一股龙卷风,我们那时候就是在这个风的风眼,就是这种感觉。所以我觉得在这一点我是幸运的,我有一个这么快速的方法进入这个行业,而且一进入这个行业就在一个这么受关注的位置。它的所谓的后坐力就是说,那个时候大部分时间其实都没有真的在做音乐。因为我自诩是一个音乐人,以及我自己认为音乐人最重要的还是作品。刚入这个行业,那时候你要出一个东西,其实不光是作品,还是一个商品。那么你做的所有的东西,其实是一个巨大的团队大家一起来帮你做的。当时我怕自己变成一个商品,就选择了解约。解约我起初以为很难,但真正跟丹妮姐聊解约的时候,可能就用了5分钟。我很坦诚地告诉她,我想要离开的原因,我追求的东西、理念和公司不一样,丹妮姐后来就完全没有为难我。当时沉寂的3年几乎都在做《正常人》的专辑,现在想想那是一个非常特别、但也非常开心的过程,因为我终于完成了百分之百表达自己的这么一张唱片。从《正常人》开始,成了独立音乐人后,几乎就是自生自灭的状态。我要对自己的一切都负责,没有任何可依赖的。但我还觉得挺开心的,虽然很辛苦,但是我在一个学习成长的过程,我在表达自己想表达的东西时,也不会有那么大的心理负担。以前我会考虑很多东西:受众喜不喜欢、出钱的老板喜不喜欢、媒体怎么看……当自己开始独立做时,几乎只想一件事情——我自己开不开心。我只有保证我自己先开心,做到了我自己,之后才去考虑其他的。当然自己爽完了,后果自负。我的银行卡经常在零界点,一做唱片,钱就花完了,经常这样,循环反复。我总是在跟我朋友开玩笑,没关系,实在不行就把大蓝(注:陪李霄云流浪的吉普车)卖了。大蓝是我的唯一固定资产,什么时候把大蓝卖了就活不下去了,大蓝还在就大概放心。大家现在了解我可能更多的是因为“快女亚军”这么一个身份。比如现在还有人会说:我知道你以前是快乐女声,喜欢你那时候唱的《说谎》什么什么的。我其实内心多少还是有那么一丢丢失落,我这些年比那时候要努力更多,我做的东西比那时候更有自信,更能代表我自己,反而大家都不知道了。但我也从来没有抗拒或者不喜欢这个标签,因为这是一个无可厚非的事实。我们之前参加《合唱吧300》时,就是类似快女重聚这样一个主题,都是为了仗义而去。我不会那么抗拒快女重聚,但是一而再、再而三就有一点太没创意了。因为我有自己的一些执拗的审美,我觉得如果一件事情你刻意一直做,就有一点不太聪明,或者说我就会觉得无聊。我非常谢谢他们的支持,但也希望他们可以听听我现在做的东西,希望他们在知道我是快女的同时,还知道我是一个做音乐的。就像最近疫情期间,我不懂医学,就在家做了一个小角音乐。我觉得作为一个音乐人,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用音乐给所有在一线的工作人员和受疫情影响的普通人,带来一点放松或者陪伴,这也是我觉得有意义的事情。我现在已经33岁了,但其实我自己的内心是抗拒长大的。也许是我自己本来对30岁这个年纪也有偏见,我会觉得30岁是很恐怖的事情。因为在我20多岁的时候,我觉得这人30就要完蛋了,已经老了。当我自己要到那一刻的时候,就会产生一种很焦虑很焦虑的状态,我就觉得我想要做点什么,也为我自己的30岁保留一点看似不是30岁做的事情。就想要执拗一下、对抗一下,打破自己曾经束缚自己的那个所谓30的那个印象。从小教育告诉我们:你30了,你的一切都要稳定了,你的想法要变得成熟了实际了,就感觉好像所有的一切浪漫的理想的感性的仿佛在那一刻就全部停止,仿佛你就没有这个资格再拥有了。这是我很想对抗的一件事,我觉得不是这样的。我想要冲破那种特别单一、固定、传统的生活。正好流浪是我打小就想做的一件事,借着这个契机,那种饱满的行动力和欲望,在那一刻全部喷发出来,就说走就走了。所以这场“三十禁”(注:“三十禁”是一场live秀,去了26个城市,一边流浪一边做展演)当时其实没有那么浪漫,或者那么酷那么勇敢,可以把它理解成一场大型的逃避——逃避长大。当时有人站在路边一边吃着冰棍,一边百度这人到底是谁。那一刻其实是我整个旅途中最自由的一刻,不知道为什么,就他说什么我都很开心。我感到非常的踏实,我更希望他们认识此时此刻的我,一点都不晚。不需要了解,你只要看到现在的我做的事情,或者我的音乐、我的创作、我的行为都可以,这就是最好的时刻。伴随这次一万八千多公里所诞生的《三十禁》专辑和《三十禁》纪录片,是所有事情结束后慢慢发酵的产物,也是一份纪念品:我想,我能尽力表达出来的公式是:(绘画+文字+音乐)+(1辆吉普车+2个伙伴+6个月的自驾流浪+26座城市分享会+51场Live展演)+(寻找同类+自己)=三十禁。我走的时候也会觉得,一定会变得特别酷,我这一趟回来可了不得了。自己一定会从头到脚一顿更新,某一种神力会让自己变得多么多么厉害。但当我回来那一刻,却发现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我也并没有好像就多么厉害,我还是那个我。回到北京后该要承受的压力,该面对的一切问题都没有改变。唯一的变化可能是,我在30岁之前是比较封闭的人,以前遇到歌迷都是比较恐惧,都不知道怎么跟他们交流。现在面对渴望跟我交流的人,我会特别愿意跟他多交流一下,包括现在遇到不认识的人或者是歌迷,我都会非常健康自然地去交流。我觉得它会像一瓶酒,一定是放得越久,才会慢慢给你散发出一些改变和力量。比方说我在30岁之后,再次做决定和面对世界的时候,我会有一点不一样,就绝对不是瞬间一个炸弹就把你变成另外一个人。所以当我发现我还是自己的时候,反而有一种踏实的感觉。一个艺人发展好不好,我们会看他曝光好不好,关注多不多,够不够有名,够不够赚到足够的钱,这是一整套的。不过这些,我现在都没有。但是我有我自己追求的东西,可能还是比较执拗吧。就像丁薇老师说的一句话:不是不想成功,我们只是想用自己的方式成功。这两件事本身不应该产生矛盾,但看似好像很多事情都变成矛盾了,这一点让我多少心里有一点点小小的失落。这些年我认识了很多很棒的音乐人,大家都过得很惨,这是事实。但大家依然在坚持,或者说大家依然想要做这件事情。图什么?其实就是图自己的追求和开心。我们会去探讨这些问题,包括很多年轻人面对的问题,其实现在不都是这样吗,到底是追求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还是去追求更高的工资。我希望有一天他们可以恢复到一个最理想的状态,就是特别认真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且可以持续地做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