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凌随笔:儿时的小闹心
【张亚凌,《读者》等签约作家,《语文报》等专栏作家。小小说传媒签约作家,数十篇散文、小小说被选入中、高考试卷及各种模拟卷,收录进寒暑假作业及多种课程辅导资料。出版散文集《回眸凝望》《心似花开》《时光深处的柔软》《岁月,芬芳了记忆》《草也有自己喜欢的模样》《有多深爱就有多美好》《为你摇响一串风铃》《努力,只为不辜负自己》《味道》等。作品曾获“叶圣陶教师文学奖”“杜鹏程文学奖”“首届谢璞儿童文学奖”“全国儿童文学创作(短篇小说)优秀奖”等奖项。】
儿时的小闹心
文/张亚凌
有人问我,你觉得小时候最闹心的事是什么?一问激起千层浪,立马冒出一个又一个闹心的场景。
第一个场景。
家里要来客人了!母亲一宣布这个消息,最忙活的就属我了。兴奋得挥动着扫帚,连每个犄角旮旯都扫得干干静静。还会把前院里没有放好的农具挪到后院,再将后院里乱跑的猪呀羊呀都关进各自的圈里——在里面随你闹腾,可不能影响客人解手。再想想,还有啥没整好。对,炕上。麻溜地跳上炕,将褥子被子重新叠得有棱有角。枕头放平整,枕巾盖好。那些不穿的衣服,都叠好摞起来。再抡起扫炕的小扫帚,刷刷刷,炕上的单子平平整整,像极了大年初一时的整齐样。
这一切做完后,我会着急忙慌又满心欢喜地跑进厨房,给母亲剥蒜,摘菜,打下手。看着母亲擀出薄薄的白面片儿,捏成精致的小馄饨,或调皮的猴耳朵。开始准备菜了,至少六盘菜,当然不会是平日里的红白萝卜与白菜。
一直欢呼雀跃,宛如自己就是下面那场大戏里的主角。不是吗,扫完地收拾炕,整理后院,又在厨房帮忙,还不停地跑到门口张望,殷勤地等客人。
镜头切换到下一个场景。
一桌子的大人小孩,筷子飞快地轮着,一边吃着香喷喷的饭菜,一边聊得很开心。
我呢,紧紧地靠着门框,抿着嘴,眼巴巴地瞅着。客人说,来,坐过来一起吃。母亲会立马接上话,吃了吃了,不坐了。那一刻的母亲虚伪得讨厌,瞪着眼说瞎话——谁家客人没来主人先吃饭?
客人也只是客气地招呼一下,大多不会坚持叫的。无趣极了,又觉得憋屈,闹情绪了,使坏了,就恨恨地站上门槛,故意跳上跳下弄出声响,想引起关注,想让客人硬拉自己坐上饭桌——只有那样,客人走后才不会被母亲责骂的。只是一吃饭,客人们就不再关注一个小屁孩了,自然白白地成精作怪。
真是可恶!
这才是闹心的开始。我的目光不会离开客人的筷子和桌子上的碟子。筷子飞快舞动,碟子里的东西越来越少。如果目光能施魔法,我一定会拉住所有的筷子,让它们动弹不得。唉,倘使客人们看一眼就饱了,那该多好。
镜头再切换。
最后一个场景是,客人们吃饱了,要聊天了,就得收拾饭桌。我负责将碟子碗筷搬进厨房。倘若碟子里还有剩的,自然特别高兴。倘若碟子里只是菜汁儿,就踢里哐啷带着情绪,声音很大地把碟子、碗摞在一起。
可怜的碟子碗筷,可怜的小家伙。
镜头继续切换。
客人前脚刚走,我会立马扑向客人带的礼物。也可能是一包糕点,或一盒点心,最不济也是几个包着白皮的花馍。40多年前,大家伙都特别穷,一包糕点一盒点心就是走亲戚的上好礼物。小手还没摸实在,“别动!”大人的训斥就跟上来了,随手就把它锁进了柜子里——再次走亲戚时又有东西带了。
都是空欢喜,闹心不?
唉,人走亲戚,礼物也跟着走亲戚。那包糕点,已经走了多少亲戚?还会走多少?会不会直到发霉变质也一直没有被打开?最后,它又是被谁吃的?
我一直在想这个无解的问题,从没吃过亲戚带的糕点或点心。别的孩子呢,是不是也没吃过?那些好吃的,到底被谁吃了?
当然了,当她自己成了客人时,就收敛多了,都不好意思挥舞着筷子美美吃一顿。还会硬拉着主人家的小妹妹或小姐姐坐在自己身边,一起吃。自己经常闹心,才不会因为自己而让别人闹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