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北行:回不去的王家场
旅行的意义并不在于你在沿途中看了多少风景,也不在于你是否到达了预期的目的地,而是在于你旅行中的那种心境的变化和丰富的经历......
今年春节回南部陪母亲过年,一直到初八保姆来上班以后,才有了出去走一走的时间。前两天在南部县城里转了转,周末在弟弟的陪同下走了一趟王家场。上一次去王家场还是2007年12月19日,时光飞逝转眼之间又是十年过去了,这王家场变得有点让人回不去的感觉了。
王家场是我的出生地,位于南部县城东南方,地处嘉陵江与西河汇水处西边,距县城39公里,是蓬安、仪陇、南部三县交界的三角地区,曾经是一个美丽的川北小镇。2007年末回来时依稀可见当年旧模样,马上拿出相机,让丝丝缕缕的记忆都在影像里瞬间还原。第二天就在博联社我的博客里发出《王家场:追寻儿时的梦》一文。没想到我的一个邻家小妹在网上看见了这篇文章后,不仅通过留言找到了我,还把这篇文章转发到王家场的朋友圈里去了,让这篇文章在王家场的人群中疯传。一直到我这次去王家场时那个陪我们的社区工作人员还十分赞赏的提及这篇文章,感叹那些图片中的场景再也看不见了。
2月16日早饭后,便驱车从县城出发,直奔王家场,大约一个小时左右就到了。我们在场边的桥上下了车,侄儿开车进场停车去了,我和弟弟在桥上欣赏了一会儿西河风光。
西河是嘉陵江的一级支流,古称西水。西河在南部境内流长202公里,途经西河、太霞、铁鞭、保城、双峰、升水等乡镇,最后在王家场汇入嘉陵江。
据弟弟介绍,自从王家场附近建了铁佛塘电站和王家二级电站后,西河河面比过去宽阔了。远远望去,西河与嘉陵江汇水处景象壮观。据说当地在那里搞了一个观音湖,开发休闲钓鱼等旅游观光农业呢。
走进场镇,看见的是川内集镇颇具共性的新街,不忍拍摄,朝天按了一下快门。王家场过去只有4条街,即梁子街、正街、河街和半边街,多是古色古香的房屋和石板街。据度娘介绍,目前场镇已拥有13条街道,场镇面积达到2.5平方公里了。
急忙打听到老街的方向,当地人说从这个小巷可以到达梁子街,想想上次回来还没有去过梁子街呢,马上决定先去看看梁子街。
梁子街上有半边建成了新房子,还有半边保存了一部分清末民初的建筑。
不过街道已经由石板路面改成了水泥路面,
对于这里,我没有太多的记忆,只记得当年梁子街有一个汪姓女同学家里有很多小说书。文革期间无学可上时常常到她家借书看。
现在看梁子街感觉好窄哟,也许由此显得很内敛吧。
街上的人告诉我,现在王家场上只有这点点老房子,说得我都不忍离去了,在这里反反复复拍了一些照片。
里面的人呆呆地盯着我,问我拍什么?我答:拍门牌号,我真滴在拍门牌号。
突然发现这条街上药铺诊所挺多,一问竟然有五家呢。
走到梁子街头头上,往左就是大码头,往右则是正街。我指着对面的那些房子对弟弟说:汪兆应他们家就应该在这一带。汪兆应当年是王家小学的厨师,与我母亲是同事,两家的孩子当时也常常在一起玩呢。
没想到我的声音惊动了店店里的一位老太太,她就是汪师傅的妻子胡嬢嬢。
当年是胡嬢嬢把我从母亲的肚子里接到这个世界上来的,大家见面都很激动。
胡嬢嬢告诉我们,她家的房子已经被拆了,现在开发商也跑了,她们家正在建设的楼房就成了烂尾楼。
胡嬢嬢又带我们去看我们老家那个地方,我们老家在正街背后的猪市坝边边上。这一带的变化让我瞠目结舌,原来的猪市坝堆砌了一群高楼,我们家的影子都看不见了。
猪市坝到河边的庄稼地也因堤防工程建设后现在成了停车场。
后来碰见一个社区工作人员,在他的回忆下帮助我们找到了老家的位置。
下面我来回放一下当年的情况吧:猪市坝位于正街背后西河与小河沟的交汇处,这里可以看见西河对面的徐家坝和小河沟对面的蓬安广兴场。这里住着刘、沈、陈三家人。眼前这个坝子就是当年的猪市坝,逢场时是生猪交易的地方,也是场上放坝坝电影和我们夏天纳凉之地。
我就出生在这房子里,母亲生我那年西河涨大水把房子淹了,水退时墙被冲毁,家里只好用乱石垒墙。房子易主后,新房主用砖砌了墙,但看得出房架没多大变化,可惜当时房主不在,无法进去看看,现在想想算是终生遗憾了。
这个一楼一底的房子位置是当年外婆家的菜地,在那个缺粮的年代,它是我们一家人口粮的重要补充呢。
我们隔壁邻居是沈前富的房子,他们家有4口人,夫妻俩靠打鱼打锅魁养活一家人。文革中,沈家父子都参加了红卫兵组织,可后来因另一派组织得势,父子俩便随本派人马撤退到成都去了。另一派派武斗队连夜赶来抓捕他们,一阵密集的枪声把我从梦中惊醒,听见房顶有响动,连忙告诉婆婆,房上有人,婆婆马上制止让我别出声,后来才知到是沈家母女躲藏在房顶上。武斗队将沈家的门砸开,翻箱倒柜搜了一阵子,又敲开我家搜查,那场景和电影里看到的鬼子进屋搜查差不多。他们用枪头东挑西挑,最后把我从床上抓起来,问我是不是沈家的,我婆婆马上冲上来护着我说:这是我孙子,沈家的人早就走了。武斗队这伙人才不情愿的离去。第二天听说,刘家也遭到了搜查。这恐怕是我对文革记忆最深的一件事了。
来到大堤栏杆边,堤下有几个人在西河边洗衣服。想想我们小时候也常到河边洗衣服,不过那时候要过河才能够洗。有一次我不小心滑到河里去了,是身边的一个叫李素全的同学急中生智,将一件衣服的一头抛给我,待我抓住后把我拉到了岸边。
上次我也在这个位置拍了一张照片,还可见到当年西河渡口,那时候对面山上全是墓地,坟头爬满了螺丝。1967年到1968年,我每天早晨都要从这渡口过河到对岸,上山捡螺丝回来喂鸭子,每次要捡两篮子才回家吃早饭。那时家里用水都要在西河里挑,我十岁就开始下河挑水了,一直要把缸挑满才能休息。
从猪市坝出来,往河街上走,可以看见小河沟对面的蓬安广兴场。
现在西河渠化后,小河沟也跟着沾了光,瞧瞧现在这河两岸多漂亮了。
这是当年的小河沟码头,从这里往上走可以去正街,左边就是河街了。
现在由于西河渠化使小河沟码头失去了作用,仅仅作为正街与河街的连接梯子了。这梯子是我当年上学的必经之地。当年读书,每天要来回走几趟呢。
走进河街,基本上看不见当年的痕迹了,倒挺符合川内老集镇改造后的特征。
上次来时还是原貌依旧,街上的居民们正在等待电站建设时好拆迁,幸好当时拍了几张照片,否则我们再也看不到河街旧貌了。
我小时候就是沿着这条河街,可以走到小学去。当时街上有个二饭店,每次路过这里,闻到里面飘出的肉香味,不禁要流口水呢。
穿过河街,来到了当年的面坊坝坝,这里一条路可以去半边街,一条路可以去小学,一条路到蓬安广兴场。
这面坊当时是临场镇那个生产队的企业,专门加工面条。农民用麦子换,居民用面票换,我那时专门负责我们家换面。现在面坊的房子己经改造了,手工和面也变成了机器和面。
出了面坊,去半边街看了一下,这里也还残存着几间老房子。
见半边街上有个馆子,就在这里烫了碗米粉吃。
这次回来没有去小学,发两张老照片吧。我曾在这个学校读过1、2、4年级,遭遇文化大革命而停学。
吃了午饭后先去了一趟广兴场,回来时还是去正街看了看。
现在的正街和河街差不多了,也没有兴趣再看下去了,因为正街的旧模样已经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了。
有人说:人这辈子最深刻的记忆还是小时候。正街是当年王家的政治经济中心,也是文革时大字报、大辩论、斗走资派、跳忠字舞的地方,我童年时期留下足迹最多的就是正街。
这是当年王家场信用社所在地,因该社有一职工成了造反派一方的头头,文革中斗争走资派的批斗会有时在这里召开。我曾在这里亲眼目睹了当年造反派批斗区委书记贾春举的过程。一个造反派揭发他在区公所弄了一块地种豌豆尖,专供自己煮面条时享用;还揭发他将河边的一块洗衣石推到河里去了。这个造反派说着说着,便冲上去用拳头狠狠地打贾春举,一些人也涌上去打,批斗会顿时乱成一团,我吓得赶快跑开了。
当年这里是个茶馆,文革时王家场上的指挥部和红联两大派常在这里交锋。
上次回来时正街上的老房子还比较多,一些地方还残留着文革时红海洋的痕迹。想想这些年看过的一些所谓古镇,根本就没法和王家场相比。
可失去的原汁原味的王家场永远也不能回来了,不知道这算是新生还是死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