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尔只铃铛(上)

文字丨二狗

图丨北堂文学舍  底图丨网络

赠尔只铃铛

赠尔只铃铛,一步一响,一步,一想。

壹·春日宴

我是一只铃铛。

太子与太子妃大婚时,送她十里红妆,满城烟花,泼天繁华,也将我赠予给她,那男人满眼深情,说他的心意悉数在这上头,其中寓意不消多言。

赠尔只铃铛,一步一响,一步一想。

太子妃薛绮,出身高贵,是当朝丞相薛义平的独生嫡女,而太子是先皇钦点的皇太孙,当今皇帝的接班人,未来储君,纵然生母早逝,也是凭了自小聪敏,先帝留下的近臣扶仗,吃了好些苦头坐稳了这个位置。二人联姻,看起来是天作之合,对两方都百利无一害的。

并不是这样。仔细追究起来,太子并不得圣意,反而赵王作为最小的皇子得宠许多;薛家立足朝堂,选择支持太子并不是最佳选择,也并非唯一一条路。但嫁女一事后,意思就摆在台面上:薛家是要将一族未来押宝在太子这里了。

朝堂事不多言,我只可惜这太子妃。

太子此人,不会是她的良人。抛开那些权谋算计,他也不值得托付。那大婚之夜的深情,几分真几分假,要知道,满京城可是无人不知太子那些风流往事的。太子有过心上人。他的心,在幼年时节,与一场比武,一同输给了梁家女梁瑶。那梁瑶亦是出身名门,自小习武,是个烈性爽直的姑娘。一心要做个女将军,不爱什么绣花楼盘花簪,亦无心于儿女之情,而皇帝忌讳梁家的兵权与太子,也不曾允婚给二人。而这梁瑶也真是没有做太子妃的命,元熙十六年,战死在了与边骑叛乱的战场上。黄沙埋战甲,红颜长辞世。噩耗传来,太子不依不饶,坚持认为军中有内间导致了女少将的战死,不依不饶,痴狂了一般,情绪失控不提,竟私下策马赶赴边关。储君岂能无诏带兵出京去边关查探?天子威令下,梁瑶葬在关外,太子因违抗圣令,触怒龙颜禁足受刑。再见时,已是一年后的盛夏夜,关外星河灿烂,战火已平,红衣女将军墓前的草,兀自萋萋。

此后便是如今,太子不再提当年故事,然而为人日渐不羁。没人知道他心里是否怨恨生父皇帝,是否真的对当年钟意的姑娘释怀,是否真的醉看富贵笑春风了。

我想是没有的。不然,昔年梁姑娘用过的兵器为什么太子从来珍藏,定期亲手整理从不假手于人呢?

贰·长恨歌

我时常觉得太子妃很可怜。

她很好看。琥珀色的瞳和秀丽的杏眼,她并不骄纵,按她的身份来说骄纵点也无可厚非。她知书达礼、许多时候都是温和从容的。待上有礼,对下有方,宽严并济,东宫里最爱嚼舌根子的丫鬟也说不出这位主子的哪里不是。

她哪里都好,不过他对她不好。

旁人以为娶了京城名门闺秀后太子是要收心了,事实上大婚后的他依旧脾性不改,最初一段时间的相敬如宾后,他对她逐渐冷淡,变得客气,最后漠然。

太子妃并不哭哭啼啼。她仍旧只是戴着我,有时会用很温柔的目光看我这颗铃铛。又或许是透过我看那个日渐冷漠的人。她是知道的。太子要的不是她,而是她身后薛氏的权势;太子给她太子妃的名份,她是与他名正言顺、地位尊贵的第一人。但也仅此而已。

在他把我送给太子妃的时候,我压根没有载着什么所谓的情意,在太子那里,我是他兴起之下随手送出的物什儿,在太子妃那里,我成了一个女子最珍视的心爱之物。

我既没有承载太子的情意,可这感觉又是从何而来的呢?我只是个物品,不该有那么多乱七八槽的感受。

我被太子妃时时佩戴,在她偶尔把玩摩挲我时,我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她手心的温度;春日里宫里赐下极精美的紫琉璃云纹佩时,她从不曾将我解下过。

东宫里的夜,对于太子妃来说,有月亮,有牡丹花,有亮亮的灯火,但一点也不热闹。热闹的是今天这个侧妃的房里,明天那个侍妾的院中。在失宠的太子妃这里,天迟早会亮,心却捂不热。她当然不是没他不行,只是没有他在身边,她不快乐。

我可以感受到她的不快乐。

可是她没有做错什么。她是很好的人,身份尊贵,不该受这些委屈。我在她秋日午后与贴身丫鬟说体己话的时候,知道了她在未成婚时就心悦太子,知道了原来她明白太子之前求娶时的深情只是做戏,知道了她心甘情愿拿自己家门的势力为她爱的人铺路。

她说:“我都知道,可我还是要和他站在一起。”

如果说这是她的心甘情愿,那太子的迁怒就有些不讲道理。

他没有停止过暗中调查梁瑶当年的事,得知与丞相有牵扯后,心里有了芥蒂。连夫妻间和美的表面功夫也不肯做了。可事实上太子妃什么都没做过,他因她背后的势力娶她,也因为她背后的势力而冷落她。

这不公平。

叁·长相思

我裂开了。

太子摔了我,我没有碎成玉渣子,但身上有了一道裂纹。

太子醉酒而归,少见的来了太子妃的院中。

许是又查到了什么,怒气借着酒劲发散,将太子妃备的醒酒汤摔的粉碎,冲着太子妃大发脾气,斥退了侍候的人。拉扯间将我摔到了地上。

他的眼底可以看到血丝,平常那张冷峻又不近人情的脸上多了怒意。那怒意毫不掩饰,绕是再好看的脸,也不能不让人生惧。他扯着太子妃,把她甩到榻前,明明神识还算清醒的,却偏要唤她阿瑶,那双眼睛里满是戏谑和恶意。他用恶毒的语气问她“储妃的位置坐的舒服吗?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想取代阿瑶!”

他在她耳边说,“他们毁了阿瑶,那我就毁了你。”“你记住,我不会让他们得意,我迟早要动你薛氏,你就当,”他轻笑了一声,“为你们薛氏赎罪?谁让你当初非要挑我这个坑跳呢哈哈……”

他在羞辱她。

我不合时宜的觉得他是那样粗暴,不可理喻。

我替太子妃生气,甚至恨她的不反抗,恨她平日里的不卑不亢。身上裂个纹很疼,可我想太子妃心里更疼。

他是个疯子吗?如果他知道太子妃是无辜的话,为什么还要这样对她?原来只是因为她姓薛吗?

他看不见她在东宫为他守的每一个漫漫长夜,看不见她用母家为他盘打各方势力走向帮他坐稳储君位,看不见她端庄明理知他心有所爱仍默默陪伴料理衣食起居。他只看到她姓薛。

肆·不由我

我想我是魔障了。

我是对太子妃有了不该有的念头。

我以为我只是可怜她,甚至不屑于她卑微可笑的深情。可是,我一天一天开始忍不住幻想如果她不喜欢太子,就不必承受痛苦;如果我是太子,我不会这样对她;我喜欢她笑起来眉目弯弯的样子;这么至情至性的女子合该平安喜乐。我被她把玩时眼底的柔情所蛊惑,自不量力的希望那份心甘情愿的深情是属于我。

可自始自终她对我的珍视只是因为,这是他赠予她的。即使我裂了纹,美观不再,她也一如往常甚至更加珍视我。我有对她的情意,却并非承载于太子。

但她的眼里只有他。

他爱而不得,她爱而不得,我也一样。

我只是日日旁观他们二人的一个物品罢了。

一个裂了的玉玲铛的情意。孤独而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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