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敏:我的50年教学生活(五)

李文敏,著名京剧教育家,程(砚秋)派艺术传人,国家一级演员,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获得者,北京市名师奖获得者,北京市非遗传承人,全国第一位举行个人教学成果展演的戏曲专业教师,中国青年京剧演员研究生班导师,京剧流派班导师。

说起来我与教学还是很有缘分的,那时赵老师收了徒弟无暇教授,就让我代为教学。还有老师的小女儿吉吉形象很好,有意继承家学。老师就让她找我,说是“先跟文敏姐到学校练练功,打打基础。”当时,赵老师因忙于演出不能常到戏校教学,荀令文老师就对我说:“赵老师请不来,你就到学校来教吧!”

1963年,青年京剧团解散后,我真的被调回学校了。开始我思想上也搞不通,因为我才25岁,还很年轻!难得的是当时李盛芳、孙振泉、罗荣贵、朱斌仙、尚富霞、贾世珍、张蝶芬、齐和昌、米玉文、钱荣顺等这些老师都先后充实到了戏校,加上回到母校,与很多昔日的老师、同学在一起,如王少楼、苏连汉老师,还有巴金陵、燕守平等同学,令我有回家一样的温暖之感。苏连汉老师是程先生的老搭档,他就热情地对我说:“文敏,你教的戏,我来傍着你说。”就这样,在老师们的扶持下,我正式走上了教学岗位。

开始教学中,我常常接手一些天赋条件不好或是不太受重视的学生。但我始终抱定一个原则,就是不管学生条件如何,只要其本人努力用功,我就悉心去教。对学生我是一律平等,条件差的我更要给添些偏食吃,这是熟悉我教学的人都知道的。

1978年,学校招收了“文革”后的第一批学生。1980年,又有一班来自唐山京剧团的小学员入校插在78班里学习,其中分给我的一名学生就是李海燕,当时她16岁。

78班是我在“文革”后教的第一班,开始的教学之路充满了艰辛和坎坷,尤其是得不到领导的理解,甚至遇到了层层障碍。当时很多人对于程派艺术的理解有偏颇,认为它“不通大路”,于是在学校里就陷入了这个不能教、那个也不能教的尴尬境地。比如,有的老师教《桑园会》,把“三月天气正艳阳”的“三”字唱倒了,变成了“散月天气正艳阳”,可由于她不归什么派,领导就视而不见;而因为你是“程派”,就是把字音唱正了,也不许你教。任你怎样解释,也得不到认可。

在1982年夏天,经过我们师生的共同努力,当一出《硃痕记》教学完成正待演出时,却被领导告知:“这个戏太温,一不能唱大轴,只能放在开场,二只能从‘灵堂’演起。”我被气坏了,据理力争,我说:“起码也要从‘封官’起,如果这样演观众有一人退票,这场戏我包了!”结果,在新街口的工人俱乐部演出时,开场《硃痕记》的效果非常好,受到了观众的热烈欢迎。反之,排在大轴的《恶虎村》却失误频发,反映冷清。事实胜于雄辩,待后来再演时,《硃痕记》不仅变为了大轴,而且还加上了“牧羊”一折,获得了更好的演出效果。李海燕也就是从这出戏开始不断地加强了实习,越来越进入状态,得到了观众的认可和喜爱。

我教78班时,教学计划的安排比较合理。如李海燕从第一出《贺后骂殿》学起,相继又学了《三击掌》、《硃痕记》、《红鬃烈马》、《窦娥冤》,直至《锁麟囊》、《荒山泪》,一步一个脚印,取得了扎实、稳定的教学效果。“文革”后,曾与程砚秋大师合作多年的于世文老师从京剧团调来学校担任教务长,后又担任了主管专业教学的副校长。我对于老师的来校工作,从内心是很高兴的,因为他是能够理解程派艺术的,也能够理解我所为之努力的“程派基础教学”。在教学上他能够给予我们支持,为我们指点、把关。尤其是后来于老师也到教学一线,亲自参加教学,我有幸与他一起合说《红鬃烈马》,在合作教“对儿戏”的过程中,深受提携,得到了很多启发,学到了很多东西,可说是受益匪浅。还有孙振泉老师和后来在我教90班时请来的李少广老师,他们对程派戏也都非常熟悉,很有准谱,在与他们一起教学时,我也得到了很多学习。所以,我在教学上能够取得成绩也离不开这些位老师的提携和帮助。

我教的78班这个组当中,除了年龄偏小、家在北京的刘蓓和李海青之外,基本上都是外地的代培学生。她们离家在外,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懂得自觉用功。那时学校的条件比较差,没有那么多教室。她们就下课后让同学代买好饭,自己则不离开教室,吃过饭就“占领”着教室里继续练晚功。我当时也经常在院子里上课,地不平,我还解嘲说:“如果你不好好学,就是人大会堂给你用也不成!”我当时住在学校里,课余时间、周日放假,学生们也都到我的宿舍里来,所以我几乎全天候地与她们在一起,教学已经超越了课时的局限。我还经常带学生们出去观摩,遇到好戏还自己拿钱给她们卖票。我后来又接了81班的课,同时教两个班,近十名学生,有时头天跟随大班演出深夜方归,第二天一早8点又要准时上小班的课了。虽然一天到晚连轴转,但内心是很充实的,尤其是当看到自己的辛勤付出得到了回报,学生们有了明显的进步,又有新的目标在等待着我去努力实现时,我的精神就感到振奋,浑身便又有了使不完的劲。

在将81班鲁彤等学生送至毕业后不久,我又接手了90班的教学。此时,学校的大环境比较好,主持教学工作的常务副校长吴江对我教学非常支持,对曹蔓、郭伟两名成绩突出的学生也很重视,使她们能够学一出排一出,排一出演一出。我与吴江之间能够坦诚地沟通意见,对我在教学上的一些建议,他也能够正确对待,欣然接受。我的心情比较舒畅,一心扑在了教学上。应该说,曹蔓、郭伟能够在很小的年龄就能够脱颖而出,被观众所熟悉和喜爱,成为“科里红”,乃是天时、地利、人和之使然。她们在三年级就演出了全本《窦娥冤》和全本的《四郎探母》。赵荣琛老师在看过小郭伟演的《坐宫》之后,对她的念白非常满意,说:“她念的感觉,比有些成年演员还要好!”觉得她是棵好苗子,要我在她身上多下功夫,细加培养。

那些年在教学上,管理者和教师、学生的目标一致,心劲儿是朝着一个方向努力的。吴江曾对我说过:“大姐,我必须支持您的教学,您教学出了成绩,也证明我的工作抓到点儿上了。”——是呵!“双赢”的结果,何乐不为呢?!所以,教90班的经历,成了我教学生涯中十分难忘的一段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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