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睡了（中）
（三）被撞
日子还是如常而过，对于董涵瑜来说，生活没有什么变化，如果非要说变化，那就是，杜克就像一个粘屁虫一样，每天五条信息的发着，他似乎不在乎涵瑜有没有回应，他就像把给董涵瑜发信息当成任务，只要自己任务完成就好，董涵瑜的想法，他根本不在乎。而涵瑜呢？她也自当没看见。
就这样，到了年底，这天清晨，涵瑜骑电车送完儿子去学校，准备去单位，过红绿灯时，她右拐，刚骑出去，就被一辆直行的摩托车撞到在地。右腿的刺痛告诉她，可能撞的不轻。但是，她要上班呀，于是想挣扎起来，可是，她发现，她的右腿根本不能动了，被电车压着的小腿比她剖腹产疼一万倍。“可能骨折了。”涵瑜心里想。
撞了她的摩托车的小伙子，看她坐到地上不起来，骂骂咧咧到：“现在的人，讹人讹上瘾了。一个年轻女人也开始讹人了。行，我喊我哥哥，让他来看看，你摔到什么程度？”涵瑜的腿好疼，电车还在她右腿上，可她已经疼得直出冷汗了。交警过来，帮涵瑜扶好车子，问：“你怎么样？”涵瑜发现自己疼得嘴都打颤，说不出话来。可是忍着不让眼泪掉下。那个肇事的小伙子，一看涵瑜的样子，说：“姐，你到底怎么样呀？我没看见你，真的，我直接前行呢？早晨雾大，你没开转向。我也没钱，我喊我哥了，他在检察院，我让他来帮我出钱。行不行？”
涵瑜只是木然地坐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不知道自己受伤了怎么照顾儿子，怎么工作，临近年末，单位各种账都需要做年度总结。那个男孩的哥哥来的很快，到了以后，一看到状况，就骂自己弟弟，然后对涵瑜说：“对不起，不过你放心，该是我们的责任，我一定负。现在去医院吧，我感觉你腿可能骨折了。”交警可能看大家都没有意见，就同意先让涵瑜去医院。
这时涵瑜的电话响了，涵瑜拿出手机，是杜克。“涵瑜，你到单位了吗？我发完信息，觉得心神不定———涵瑜，你怎么了？你在哭吗？”可能是冬天太冷，可能是最无助的时候，还有杜克在关心她，让她觉得自己的委屈了，声音哽咽，可还是尽量微笑着：“杜克，我，我可能骨折了。”“哪里？发个位置，我立即到。”那边挂了电话。交警帮涵瑜发了位置给杜克。杜克来的很快，他出现的那一刻，董涵瑜觉得，她看到了庇护，那股劲卸了下来，腿突然疼痛的让她直抽凉气。
“涵瑜，来，我抱你。”说着，跪到地上，像抱婴儿一样小心翼翼地抱起了涵瑜。涵瑜又有点恍惚，她又想到他，他不高，也从没抱过她。不似杜克，杜克高大挺拔，抱着只有90斤的涵瑜，让涵瑜觉得安心温暖。杜克抱着涵瑜，似乎抱着整个世界，温柔地，轻轻地，还问：“涵瑜，弄疼你了吗？”涵瑜被杜克抱在怀里，踏实而温暖，让她有一刹那的晃神：“如若被他抱一辈子也不错。”可是涵瑜知道，这个愿望是水中花、镜中月。自己不能贪恋，轻轻地道谢：“杜克，谢谢你！”
杜克把涵瑜抱到自己的车上，才看清肇事的那个男孩的哥哥是自己同事，同事向他道歉，并说所有医药费他出。杜克说：“这是我正在追的女朋友，我不在乎医药费，但是我不当家，如果她说算了，就算了。”涵瑜听到杜克的话，觉得杜克这样介绍自己不好，毕竟自己根本没有考虑过他，对一个还没有结婚的年轻男子，以后交女朋友会不好吧，但是她什么也没说。她决定等安置好后就直接摊牌，自己不需要他追求，自己不能耽误他。
（四）妈，是我爱她
到了医院，拍片子时才发现，涵瑜的右腿已经肿的厉害，裤腿根本挽不上去。“把裤腿剪了，好吗，涵瑜？”杜克说。“好，我这条腿已经麻木了。”董涵瑜忍着疼，微笑着。剪了裤腿才发现，涵瑜的右腿都肿了，因为压迫，整个腿都乌青乌青的。杜克看着那条瘦的像竹竿一样的腿上那斑斑驳驳的压印，心一阵抽搐的疼，该有多疼呀！要是其他女孩子，肯定早就哭着喊着说疼了，可涵瑜，一句话都没说，还微笑着说话。检查时，他走过去，抱住她，轻声说：“涵瑜，我在，我一直在！疼了你说，你可以哭，受不了了可以咬我，别忍着。”涵瑜顿时热泪盈眶，从小到大，从来不曾有人对她说，涵瑜，你可以哭，可以不用忍着。她受的教育是，有泪也不要流，永远记得女孩的骄傲和自尊。可此刻，她真的想哭，用哭来表达她从小傻子到大的忍耐。但是她仍然微笑着，安慰杜克：“没事，我不疼，就是看着吓人，别担心。”但是攥紧的眉头还是出卖了她，杜克心疼得恨不能替她。
果然右小腿骨折了，医生说三个月不能走路，涵瑜一听，急了，因为她一生病，儿子怎么办？妈妈年纪大了，眼睛不好，看不了孩子，怎么办？涵瑜着急。杜克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说：“涵瑜，从今天开始，你们娘俩由我负责了！”涵瑜想拒绝，可是，她真的需要一个人帮她照顾儿子，还有腿打了石膏的自己。她看着杜克，再次真诚道谢：“谢谢你，杜克，如果不是我，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涵瑜，别想太多。你好好养伤，一定别着急走路，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杜克依然笑得真诚。安好石膏，涵瑜就回家修养，杜克也把自己的东西带到了涵瑜家里，说是为了照顾他们娘俩。涵瑜以为儿子会反对，可没想到，在两天手忙脚乱后，杜克居然学会了做饭，炒菜，煲汤。给儿子穿衣服，送儿子上学，回来陪他写作业，陪儿子玩……没两天，儿子彻底喜欢上了杜克。还说，让杜克就住他们家，当一家人。涵瑜总会无奈的笑，她也不想麻烦杜克，可是此刻也只有热情的杜克才是他们娘俩的依靠。为了工作，涵瑜让同事把她的工作全部送到她家里，杜克一下班就回来照顾她，这时候，就会帮她拿东西，给她倒水看她工作，做饭，把她的轮椅推到桌子旁，为她盛饭，哄捣蛋的儿子，刷碗，拖地……有时候，涵瑜也恍惚，如果这样生活一辈子，也是岁月静好吧！再美的梦，也有醒的时候，两个月时，涵瑜腿虽然还没有完全好，但是却能慢慢走路了。这天，她做了一桌子菜，等杜克接了儿子回来，一起吃，并决定告诉杜克，他真的很好，但是，她配不上他，所以，自己好了，他可以回去了。想到这里，涵瑜，眼睛红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可是，自己哪里配得上这么优秀的杜克？这时，门铃响了。涵瑜笑，肯定是调皮的儿子，以前也是，他下楼玩，明明带着钥匙，可就是要按门铃。杜克有钥匙呀，怎么也不自己开。于是慢慢走过去，打开门，看到来人，涵瑜吸了一口凉气。涵瑜帮杜克小姨做过账，所以来人一来，她就知道，是杜克的妈妈。“阿姨，请进。”涵瑜，微笑着说。“杜克呢？”杜妈妈来者不善，看着涵瑜说，“果然长了一张妖媚的脸，三十多岁了，把我涉世未深的儿子迷的团团转……”杜妈妈再说什么，董涵瑜似乎已经听不到了，但是，她心里一阵阵的疼。她就那样坐着，任杜妈妈骂。等杜妈妈骂累了，慢慢走进厨房，为她倒杯水，说：“阿姨，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然后讲了自己被撞后，杜克热情帮助的事。杜妈妈听了，说：“别说得好听，如果你没有魅惑他，他会心甘情愿学做饭、做家务、帮你带儿子、照顾你吗？”涵瑜顿时羞赧，是呀，如果杜克不喜欢自己，他会为自己做这些吗？她知道杜克的心，可是她没有拒绝。一方面，她看出了杜克的真心，会好好帮她照顾儿子，另一方面，她确实需要有人帮助，而杜克正好出现，帮了自己。自己其实就是利用了杜克的喜欢，让他帮自己呀！董涵瑜觉得自己无地自容，但是，她一直是个勇于面对的女子，她看着杜妈妈，郑重地说：“阿姨，对不起，我确实利用了他的喜欢，不过你放心，我知道怎样做了。”这时，门开了，杜克拉着满头是汗的玩的开心的儿子回来了，看到母亲，杜克似乎明白了什么，他走到涵瑜面前，郑重地说：“涵瑜，我爱你，我想和你共度余生。这个世界上，谁也阻止不了我爱你，哪怕我的母亲。”然后，面对着母亲，眼里一点温度都没有，他对母亲说：“妈，你看清了，是你儿子我，爱上了涵瑜，不是她喜欢上了我。这次她受伤，我心疼她，但是你知道吗，我以为这是上天给我的机会，让我可以，有机会让她喜欢上我。如果，今生，我不能和她在一起，我今生宁愿独身一辈子。我26了，我不年轻了，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需要你教，你管。如果你开开心心接受，那么我们会经常回去看你，如果不能，如无必要，我不会回去惹你烦。”“杜克，你不能这样！”涵瑜眼红了，她真的没有想到，杜克这样说。她看着杜妈妈，摇着头，说：“阿姨。对不起，我……”“涵瑜，该道歉的是我，不是你，你不必这样。”杜克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涵瑜。“妈，门在那，你慢走不送。你要不来，我们一家三口会非常开心的。”杜克不客气地对母亲说。杜妈妈指着杜克，又对涵瑜说：“希望你说话算话。”然后摔门走了。杜妈妈离开后，董涵瑜觉得自己真是无地自容，她抱着头，坐在那里。杜克看着这个让他心动的女人，她头发有些凌乱地随意披着，单薄的衣服让她本来就瘦弱的身材显得更加瘦了。她的脸色微微苍白，可还是掩盖不住她那精致的瓜子脸和搭配恰到好处的五官。虽然没有化妆，可那脸仿佛就天生很妖媚一般，足以勾摄男人的心智。此刻，她的眼睛有点红，更显得楚楚可怜。杜克奔过去，抱住她，说：“涵瑜，对不起，我的错，你放心，我的家人我去处理，你放心，这是最后一次。求你，别推开我，好不好，涵瑜？涵瑜，从小到大，我一直骄傲，我对所有的东西都势在必得，可是，对你，我患得患失。我怕，怕你，连让我站在你身边的机会都不给我。”杜克哀求着，那平时爽朗的声音里少了快乐，多了忧虑。“杜克，你喜欢我什么呢？”涵瑜看着杜克，缓缓的问。涵瑜又想到了他，她曾经问过他这个问题，他说：“爱就是爱了，哪有那么多理由。爱一个人难道不是爱她的全部吗？”当时，她被感动了，她觉得那才是真爱的原因，可是，最终也不过是他的离开，她的悲伤不能自已。她嘲笑着自己，一生不过就是个笑话罢了。“董涵瑜，我爱你，我爱你明明脆弱，却要假装坚强；我爱你明明善良，却要假装无情；我爱你明明可以靠颜值，偏要拼才华；我爱你明明工资不低，还要牺牲休息挣外快……”杜克深情地说着。涵瑜发现，他真的很了解自己呀！但是，她不会爱了，不能爱了，她不想动心了，太累了，太痛了。今天他妈妈出现，再次提醒自己，自己真的不适合爱人，否则大家都认为，是自己魅惑了杜克，其实，不论是杜克还是他，自己从来不曾主动过。“可是，杜克，我不爱你！我非常感谢两个月来，你对我的好，对我儿子的好，可是我得向你承认，我就是利用你，利用你的喜欢，让你帮我。杜克，我就是个死心眼，我还喜欢他，喜欢那个伤了我的心的男人，即使他离开了，我还是念念不忘。杜克，你是个好男人，我配不上你。我结过婚，离过婚，爱着别人，我虚伪，明明不喜欢你，还理所应当的让你为我付出，我就是个一生不配得到幸福的人，我不能拖累你……”涵瑜说着，泪流满面，“所以，今天这顿饭，就当感谢你两个月的辛苦吧。我给你准备了十万块钱，感谢你当保姆伺候我们娘俩。"说完，倒了一杯酒，喝下。“董涵瑜，你认为我缺钱，我是爱上你的钱吗？”杜克受伤地看着涵瑜，“好，原来你认为我是这样的人，我走！”杜克拿起外套，去客房收拾行李。“叔叔，别走，我舍不得你。”壮壮飞快跑到杜克身边，抱着杜克的腿，哭着说。“壮壮，你妈妈腿还不方便，你要听妈妈的话，你们不需要我了，我走了。”杜克红了眼，东西没拿，走了。涵瑜一句话也没说。“妈妈，妈妈，我不要叔叔走，我喜欢他，我舍不得他，他对你也好，为什么，你不让他当我爸爸？为什么你要让他走？为什么？”壮壮大哭大叫。涵瑜走过去，抱住壮壮，是的，儿子虽然小，但是很敏感，他似乎天然地知道谁对他好。如他，她当初之所以动心，想跟他在一起，就是，他对壮壮也非常好，壮壮也喜欢跟他一起玩。但是他走后，壮壮却没有这么难过。“壮壮，是妈妈不好，配不上叔叔的好，我们不能耽误叔叔，你知道吗？”涵瑜哭了，是呀，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两个月的朝夕相处，她怎能不知道杜克的好，即使是石头，也被暖热了，何况是人？可是，她那么不好，那么不完美，年龄那么大，她哪里配得上前程似锦的杜克。哪里能让杜克面对别人的嘲笑？所以，杜妈妈到来只是让她提前下了决心罢了。壮壮看见妈妈哭，也抱着妈妈哭，一边哭，一边说：“妈妈，我真喜欢杜克叔叔，比喜欢任何人都喜欢。他陪我学习，帮我教训欺负我的王二胖，教我编程，给老师说，我有不对了，让老师告诉他，他教育我，不让你生气。他带我去游乐场，陪我坐过山车，紧紧抱着我安慰我，让我不怕，结果下了过山车，他吐的一塌糊涂……”壮壮回忆着说着，“妈妈，我就要杜克叔叔当我爸爸，我会听话，等你再给我生个弟弟或妹妹，我也帮你照顾她。”“谁给你说的？我要生孩子了？”涵瑜突然觉得是不是杜克教了儿子什么，问。“妈妈，王二胖的妈妈跟他叔叔结婚了，就生了弟弟，他就经常看弟弟，他叔叔还打他。我问叔叔了，叔叔说，你们结婚了，不要弟弟妹妹，只要壮壮，如果要了弟弟妹妹，叔叔对我一定比对弟弟妹妹好，他还说，不用我照顾弟弟妹妹。因为我也是孩子……”听着壮壮的话，涵瑜觉得有点对不起杜克，因为，她居然认为，儿子被他策反了。原来现在的孩子都懂。“壮壮，你说，杜克叔叔好吗？”涵瑜问儿子。“妈妈，我又不傻，杜克叔叔不跟王二胖的叔叔一样，你不知道，王二胖的叔叔当着他妈妈的面对王二胖可好了，要是他妈妈没在身边，就说王二胖是拖油瓶。杜克叔叔在你面前，喊我壮壮，离开你，喊我小宝贝，小天使，背后对我比当你面对我还好。他说我们是男子汉，要有担当。”壮壮一脸依恋的回忆杜克做的事，教他的话。不得不说，杜克真的很会教育孩子，壮壮一直是个胆小的孩子，但是这两个月，涵瑜明显感到儿子勇敢了，懂事了。是呀，杜克是真的爱自己的，可是自己，还能爱吗？涵瑜不知道。夜晚睡觉时，壮壮帮涵瑜铺好床，说：“杜克叔叔说，以后我和他一起照顾妈妈，因为妈妈是个骄傲的小女孩，我们要一起保护妈妈。叔叔走了，从今天开始，我照顾妈妈。”听着儿子稚嫩的话，涵瑜泪流满面。是呀，杜克那么好，可是自己哪有资格爱他？“壮壮，今晚跟妈妈睡。”涵瑜害怕，今自己会失眠，是的，自从杜克住进来，自己再也没有失过眠，以后杜克不在了，是不是还会失眠，她不知道，但是今晚一定是个无眠之夜。“好，没有杜克叔叔，我也睡不好觉。”杜克在时，说怕壮壮碰住涵瑜的腿，就让壮壮跟他睡，这一睡，就是两个月。两个月，不是两天，不是两个小时，杜克就是这样一点一点走进涵瑜母子的生活的。没有了杜克，生活如何能习惯？原来，我们都有一种习惯，习惯一个人陪伴，习惯那个人在身边晃悠。当他不晃悠了，才发现，他早就融入了我们的生活中，再也回不去了。其实，没有那个人，我们也没有过得不好，但他出现了，给我们带来了很多不一样的美好，当他不在时，感觉世界都不对了。晚上洗澡的时候，涵瑜就觉得生活不对了，以往都是让涵瑜先洗，洗完后，他扶涵瑜去休息，然后他带着儿子洗，然后陪儿子读书，哄儿子睡觉。可是，今晚这些活涵瑜都得干。主要是她的右腿又疼了，连着心也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