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 万怀玉 : 醉人的麦香

醉人的麦香

作者:万怀玉

“五月大地披金装,无边麦浪涌诗行。一年期盼农人梦,万户千家醉麦香。”这是我多年前,在麦收季节返乡时,写下的一首小诗。

时光荏苒,这次麦收返乡,所见所闻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让我感慨良多。汽車驶过的平坦光洁的水泥路面上,仍有少数农家铺在路面上正在打压脱粒的带穗麦秸。在这个“乡村四月闲人少”的季节里,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望无际的灿灿金黄和一片繁忙的景象。阳光明丽,南风送爽,呼吸嗅闻着沁人心脾的阵阵麦秸清香,聆听着动人的田原交响,品味着党和国家三农政策的琼浆玉液,带给广大农民的沁心的甘甜,身心感到难以言表的惬意和舒爽。我已许多年未有机会感受这醉人的麦秸香了。当我如醉如痴地沉浸在这五月的丰润和甜美时,暮然,那兒时的一幕幕情景,倏忽穿过时光的隧道,又浮现在眼前……

当新年刚过,孩子们还沉醉在年节的余欢中,大人们就把心事转向了尚在雪地里冬眠的麦苗,並由此开始了午季的期盼。

春天的万紫千红,似乎只属于城里富人权贵和有闲阶层。他们郊游、踏青、赏花、观景,恣意享受着大自然赋予的明媚春光。而那些乡下的穷人们,哪里有如此闲情雅趣,他们只把眼睛盯着野外那些可以充飢果腹的野菜、榆叶、葛根、槐花等等救命草。穷人们需要它们,捱过春荒难关。他们每天数着日子,艰难地、磕磕绊绊地向四月靠近。热切地关注着季节的农谚:“清明不秀穗,土地老爷该罪”、“小满不满,土地老爷该斩”。同时紧瞅着门前椿树的生发,把它当作接近希望的标志,“椿树窝个纂(刚生芽的枝端,像妇人挽在后脑勺的发髻),穷人餓得翻白眼”。正值二、三月间青黄不接的关头,他们每天计算着家里,以斗升斤两计数的粮食,和着大半的野菜,苦撑苦熬,度日如年。随着家门前椿树的叶芽逐渐发大,他们脸上的愁云惨雾,也开始逐渐舒展、消散。直到“椿树斗笠大(即多片长大的叶片组合),穷人说大话”。所谓说大话,只不过是,此时麦苗已灌满浆秀齐穗,离成熟渐近,他们将暂时度过春荒难关而已。

穷人们终于盼到了麦子的成熟,那真是男女老少齐上阵,争分夺秒夜以继日地抢收抢运,上场打压,脱粒扬晒,装袋进家。听那石滚碾压麦秸杆发出的吱吱嘎嘎鸣响,和那吆喝老牛的清脆僚亮的号子声。闻着场上被反复碾压的秸杆所散发出的阵阵清香。那种甜美和舒畅,也只有农人们才能真正体味到。

当场上的麦子刚刚打下,晒个大半干,就开始上磨磨面。第一顿新面馍,对于经过几个月饥荒、糠菜果腹的孩子们来说,那可是真正的美食啊!因此,大人们总是再三告诫,不可多食。说是新粮火气大,吃多了不消化,胀肚子。然而,这些告诫,常常是无效的。他们宁愿忍受腹胀之苦,也不愿亏待了自己饱经馋饿的嘴巴。

青黄不接的春荒关,曾经是几千年来穷人们一年中一段苦海。那些卑微的生命,常常在这里沉没。而今,这一切都成为历史的烟云。人们业已渐渐淡忘。看那一片片金黄的田野,伴着收割机的马达轰鸣,却只见稀稀寥寥的忙碌的农民。曾经男女老幼齐上阵的刀割、肩挑、驴驮、车拉石滾压的收割模式,如今已由一次性完成全部工序的大型机械所替代。那些成片成堆的散发着青香的麦秸杆,也不再是乡下人造房的材料、做饭的柴草。它们或被就地焚烧做肥料,或出售做工业原料、加工飼料及其他用途。

如今,随着人民物质生活水平地不断提高,人们许多传统的幸福感、幸福指数,却逐渐移位、消失或下降。科学种田,使小麦亩产由原来的一、二百斤,猛增至一、二千斤以上。面对金灿灿、沉甸甸的麦穗,农民们却很难找到从前那种由衷的亲近、喜悦、满足和珍惜了。这是否就是物以稀为贵或身在福中不知福?!而我这个根生土长、从农村走出来的“城里人”,也同样很难感受到从前那种:新麦磨面白蒸馍和单饼锅贴小鱼虾,那些乡间美味佳肴的意境了。

深深地、贪婪地呼吸着醉人的麦秸杆飘逸的清香。然而,它带给我的,早已不再是期待和满足的憧憬,而是一个遥远、辛酸而又温馨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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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董祖芹

组稿:毕子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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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明光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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