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父亲的羊皮袄》
我们的父亲,于一九八七年三月离我们而去。一晃三十多年匆匆而过,最近因疫情宅家整理家中旧物,忽而发现了压在箱底的,父亲的那件羊皮大衣。旧事历历在目,思绪和记忆,一下子飞向了七十年代初期。
至今我依然记的清清楚楚,父亲的羊皮大衣,是由一个完整的羊皮筒子,一块黑冲锋尼绒布和一个黑灰变色的狐狸皮毛缝合而成,是按照父亲的身材大小剪裁制作,父亲的第一件大衣。
三十多年前的那个除夕,清晰的就像昨天发生的事一样。那是一九六九年的春节前,远方工作的大姐回来探亲,带给了父亲一样礼物,就是那个狐狸皮做的领子。
听大姐说,那是她大学毕业后,第一个月发的工资,专门在北京给父亲买的。大姐还说父亲当了一辈子裁缝,为他人做了一辈子嫁衣,自己却没有一件,像样的御寒的好衣服。
父亲因长年劳累,患上了气管疾患,较之常人更惧怕寒冷。常常一到冬天,病情就容易加重。当大姐知道二姐刚好给父亲,买了一个完整的羊皮筒子,就缺一个翻毛领子。所以当她回家探亲,在北京转车停留,路过王府井的皮毛店,留意发现了众多毛领中的这个毛领。又听售货员介绍说,这是真品,真正的高档狐毛产品。且从不同角度看过去,能呈现出三种不同的颜色。一会是黑金,一会是灰金,一会是黑灰金色。大姐一下子就相中了它,而且毫不犹豫的,花了十九元的价钱把它买了下来。
那时侯我们家,还居住在母亲下放落户的乡村。之前我家因子女多负担重,家里十分贫穷,父亲经常用别人好心送来的旧衣,帮我们姊妹改制合身再穿。
我至今依然记得,父亲回来那天,骑着他那辆破旧自行车,车后架子上捆着包着的,是那件新羊皮大衣的包裹。当时母亲对父亲说:“你呀,那么重的衣服,咋不知道穿上。”想不到父亲回答:“这一路上,灰太大太脏了。”我们姊妹聚在一起悄悄说:“其实,咱爸就是啬皮!”全家一阵大笑。就见父亲嘴角向上,微微翘了一下,什么也不说进到屋里。父亲可能是太开心了,自己亲自下厨,杀鸡炖鱼做起冻肉。做冻肉那是父亲一绝,每年过年都会大露一手。
除夕的下午,在我们小辈的劝说下,父亲终于穿上了那件新做的羊皮大衣。因为是父亲自己量体制作,又非常的认真仔细,因此非常的合身,也一下上了个档次。父亲本身就长的高大挺直,平时总是一身旧工作装。现在忽然登上新棉鞋,戴上新毡帽,穿上了新羊皮大衣,与平时简直判若两人。
我们姊妹起哄道:“爸呀,知不知道,你太像个大财主了!”可是我爸却笑而不语。想想那时的老羊皮大衣,真可是够得上,一件不可多得的“奢侈品”。
除夕晚上,父亲酒喝高了,一会拽拽大衣里的雪白长羊毛,一会摸摸光滑闪亮的狐狸毛领子,再瞧瞧黑色的冲锋尼绒布,不时可听到他嘴里发出的“嘿!嘿!嘿!”高兴声。从他的言谈举止里,我们一家人,都感到了他的满足和幸福。
忘不了一九八五年前后,父亲教育我们的那些话:“你们可是掉福窝了,天天都在过年!”父亲一生不善言谈,这可是他的心里话。
父亲最终还是因为老慢支的折磨,不幸离我们而去。而他穿了近十多年的羊皮大衣,只有那个狐狸毛做的领子变化不大,仔细看还有三转色在。但袖口和下摆,已有磨损发亮的痕迹。黑色的冲锋尼绒布,也变成灰旧的颜色。
光阴似箭,岁月匆匆。转眼功夫,我也到了父亲的年纪,而二姐已过了父亲的年纪。大姐不幸英年早逝,她在母亲去世的隔年,因病离开了我们。
在父亲度过的最后十余年,这件羊皮大衣,也成了他唯一的念想。我从来不敢问父亲,想不想母亲和大姐。只有一次父亲还是习惯性地,摸摸大衣的羊毛和领子对我说:“我想,人死了就是死了。要不然的话,你妈和你大姐,咋不托梦给我呢!”让我忍不住溘然泪下。
自从父亲一九八七年离开后,我对父亲的思念,也永远定格在那个,一九六九年的除夕之夜......
作者 韩秀珍 中共党员,咸阳医学院毕业 中医 现在英国居住 爱好文学
编辑制作 踏雪闻香韩静 陕西武功某军工企业 博客:xinjingrushui58@sina.com QQ 448609945 武功县作协会员 西安杨凌示范区作协会员 陕西省散文协会会员 2019年出版了散文集《岁月深处》,散文《妈妈再爱我一次》获咸阳市母亲节比赛三等奖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