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 花 / 文：袁长宇
昙 花
袁长宇
终于等到了昙花开！当祁叔约我九点去他家看花时，我不禁有些小欢喜，等这开花的日子真可谓是漫长！
半个月前，看到祁叔家院子外面一大丛昙花葱葱郁郁的，躲在树底下疯长，凤尾般的扁茎还挂着数个小小的花苞，支支愣愣的一幅其貌不扬的样子。
这尊相貌，蔓生蔓长一幅不修边幅的样子，怎么会开出画里那般昙花的模样?我从没见过现实版昙花绽放，眼见这丛不起眼的昙花，不由得心生疑惑。但看到有花苞孕育，自然心动不已，急急地和祁叔约定，昙花开放之日一定通知我来赏花。
九点钟，花难道会遵守时间？我满心怀疑又满心期待。此时天公却不作美，早些时候外面已经有雨滴零落，晚八点左右丝丝缕缕的秋雨转而密集，伴着噼噼啪啪的雨点落地，屋外雨声愈急愈密了。下这么大的雨 ，去看花？心里有些犹豫。但转念一想，今天错过了看花，可就得再等一年！不就是一场雨吗，或许这是老天送给我的别样礼物呢，于是撑起伞一头扎进雨里——看花去！
说起祁叔家的昙花，可是一株宝贝花。听祁叔讲都已经养了十多年。每年春暖花开时分，祁叔把它搬出屋子，连花带盆一起埋在门前的树底下。虽然沐风栉雨，但有阳光照射，有晨露雨水滋润，昙花在树的荫蔽下，尽情汲取天地之精华，枝茎长得格外饱满青绿。每年七月份它开始孕育花苞开第一茬花，然后八九十月依次孕蕾、绽放，每次都有十来朵花，最多时开了二十余朵，感觉满枝条的花呀，常常引得左邻右舍慕名赏花者惊叹不已；等到十月前后第四茬花凋谢， 昙花这才偃旗息鼓，结束一年的花事。
因为疏忽，我今年错过了前三次花期，如果这次错过了可真要再等一年了，无论怎样，这宝贝花的芳容今天一定要亲眼目睹！
正想着，祁叔家已经在眼前了，早有一缕幽香穿过雨帘轻轻飘来。雨中空气本就清爽怡人 ，加上这悠悠迂徊在夜色里的暗香，好似每个雨滴都浸满了花香 ， 我不由得长吸一口气，恨不得把所有的花香收纳于心肺。
这昙花还真让人心动期待，没想到老天这么懂我，变巧让我在雨夜守望一个与众不同的昙花，还赐予我如此的清新与芬芳。这样的夜总会给人不期的欢欣和向往。你瞧，我还没看到花就已经沉醉于花香了！
推门进入祁叔家篱笆小院，借着路灯投下的光亮，我已隐约看到昙花丛里团团的花影，花的香味也愈加浓郁了。祁叔见我看花心切，就打开手电筒助亮，只见八九朵昙花早已悄然隐匿于树下，闲垂在昙花青绿色的扁茎上，那一朵朵绽放的花如玉雕般，比我的手掌还大好多，仿佛被注入某种灵性，雍容而又明澈。那白玉般润泽的层层花瓣，鹅黄色丝绒般团团相拥的花蕊，亭亭玉立精致的花柱，在沉静的暗夜犹如月下的莲，轻盈而曼妙。
真是“轻纱掀起看娇容，阵阵幽香自院中”！
这时的雨一阵紧似一阵，恍如斜斜的雨帘，再看那昙花却如美人出浴般，着一袭素纱，低眉颔首，还真多了几分“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清雅。不时有雨洒落在了昙花玉润的花瓣上，被花瓣轻轻的挽留，在灯光下莹莹如珠！
“夜色阑珊问丝雨，明珠清泪谁更似？有花如昙空自怜，花飞花谢抵缠绵”。
我不由得轻叹，如此美丽清纯的花，难道真如诗中所云：是空自怜、抵缠绵么，抑或也如兰花孤芳自赏，然而“兰生深山中，馥馥吐幽香”，尚有蜂蝶留恋嬉戏，而昙花却独自绽放在静夜，花期短短只有几个小时！婉若清扬的花呵，又有谁知道“昙花为谁现？淡蕊知谁怜”呵？
我撑着伞正对着花出神，内心疑惑而不得解，这时祁叔讲了一个关于昙花的故事：“相传昙花原是天上一个小花仙，后来凡心私动喜欢上一个叫做韦陀的小神。玉帝得知后大怒，把昙花变做一朵小花，让她在每天里只有一个时辰的开花期，昙花非常痴情，她算好韦陀每天晚饭后下山挑水的时间，并选在此时盛开，只希望能借此见心上人一面，于是就有了“昙花一现,只为韦陀”的传说”。
好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可是传说毕竟是传说，那只是人们寄语美丽的事物的美好心愿而已，是当不得真的。而花并不在意人的爱恨情仇，花爱的就是阳光雨露，只要有泥土就有花儿安家的角落。非要把花刻意描述成报恩的情痴，非得流干泪奉出生命，或许也只是人的一厢情愿罢了。花总是有花自己的执着，她不能像人类一样，慢慢变老，然后围着小火炉回忆过往，她只有抓住一季拼命的灿烂。
我不禁对这外表普通甚至有点丑陋的昙花萌生了敬意。一年中大半的时光她静默一角，迎风沐雨汲取营养，悄无声息潜心孕蕾。她不与群芳争艳，开花的过程更像是一场修行，生命就是无数次的修行的轮回叠加。
当一场修行结束，她便在静夜的舞台，专场上演属于她的独角戏，虽然只有短短的几个小时，却是如此华美而典雅，纯净而富有诗意。花是她修行的成果，即便是不期的风雨也阻碍不了花的开放，不能损伤昙花丝毫的仪容。
昙花原来是很有风骨的呵！
李白说“美人如花隔云端”，而眼前分明是花如美人隔雨帘呀！或许是因为昙花象征专情挚爱，人们还赋予她“月下美人”的美誉，当我看到她娴雅沉静，仪态万千的姿态，就不由想起《陈风.月出》里的“佼人”：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
舒忧受兮，劳心慅兮！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
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那迷离月色下幻化的娇娘在眼前若隐若现，若近若远，怎么看都像极了眼前的昙花。
夜渐深，雨还有些疯狂，我的衣服也因拍照淋湿大半，等不及眼前的“月下佼人”完全展颜，我只能恋恋不舍的告别昙花。
【作者简介】袁长宇，女，笔名冒号，70后，公务员，现居金陵，业余喜欢读书，码字是今年新增的爱好。（本文图片来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