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线周刊||班琳丽:樱桃花的凋零,像落日一样慎重(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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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班琳丽,笔名班若,1973年生。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出版长篇小说两部,诗集一部,中短篇小说集一部。作品发表在《文艺报》《中国作家》《北京文学》《诗选刊》《星星》等刊物。《一腔白菜》获《中国作家》文学奖;《小日子》获第一届浩然文学奖等。现居商丘。
你我的人间,归来的马蹄暗香起伏
千百种生息,唯有爱和迷途知返
值得一再重温
----班琳丽
樱桃花的凋零,像落日一样慎重
(组诗)
班 琳 丽
◎悲伤的时候,我会想一想麦子
“悲伤的时候,我会想一想麦子”
这个句子,飞出梦中的火海,勇敢的
像一只逆行的白鸽
火舌吐着血滴子
白色的衣服,湿成血色的花冠
我想一想麦子,冬天就要过去
像一首悲伤的歌,就要唱到尾声了
◎我选择与春天站在一起
这个春天之后
我拒绝将一切花朵编织的花冠,戴在头上
受之父母的黑发,才是我高贵的帽子
尊享与重轭下的大地
同肤色,与起伏的大河同征衣
死亡日夜磨他的锉刀
在俘获的骨殖上,刻他的勋章
我选择与春天站在一起
没有什么能阻挡,我们一边忍住悲伤
一边往春暖花开里,负重前行
◎黑暗中总亮着一线光明
傍晚,沉默的炉火煮着沉默的晚餐
风声急急地走在屋顶上,星星走在风声上
黑夜充满黑色的绝望。是谁
黑色的眼睛噙着光明,像在暗处举着的灯烛
我的二月,来不及哭泣
你,照耀我,如荒原燃起地火
◎我们的二月
我们的二月,穿着沉重的囚衣
坐在自己设计的囚车里
我们哭泣,不是因为自由、平等、真理、主义
爱神一样姗姗来迟
而是这些漂亮的词条,最终成为囚车上
牢不可破的木栅、钉子
◎晚 祷
天下之大,每一块土地都在埋人,
每一个都不是死有余辜。
开始,这被结束的结束。
结束,这在开始的
开始。审判与量刑,再不是庄严的法律,
一锤定音。
花冠,花朵编织的桂冠吗?
谁在欣然接受加冕?谁望见愤怒的命运
掩面而走?
上帝还在忙于寻找他要判决的人。
“说一声再见,就是死去一点点”
亲爱的,我写下明亮的尘埃
这慢长的告别,像无数飘落的羽毛和
花瓣
疼,却不喊出来
◎我怎么哭了
我多么容易健忘。遮瑕笔还不曾完美地
遮盖斑痕、泪痕。暴风
又一次撕开堤岸最后的防护。浪花抱紧礁石
不忍承认,这一刻就叫心碎
夭折即死亡
这不是一句轻松的辩辞,不存在非黑即白的
拉锯之争
正如狂花开放一千次,仍不是风追讨的
答案
而我像一粒假药一样羞愧
水果刀划开的伤口,桃花一样新鲜
没有包扎,没有愈合
疼痛多么新鲜
神说——
“万物都有缝隙,那是光照进来的地方”
我差点信了,这裂隙也会有光
强行照进来
视线尽头,一片灰瓦下,一页残纸
固执地留在那里
我久久盯着它
直到眼角莫名地流出眼泪
◎梦 中
如果你是我,你就会知道
在梦中劝降一朵桃花,甘心退去世界给她的
所有遮挡,多么难
她在镜中而我,在镜外
三千落花如三千个飘落的日子,雪崩一样
纷纷扑地。大地轻颤
我在镜中而你,独对空镜
花朵低下高傲的头颅,而伤口在你
孤独的心上敞开。时间彻夜不眠
这会呼吸的疼,滑落如衣
我是继你之后又一个迷恋塞壬之音的水手
若你站在残梦与黎明之间
以你忧郁而深情的歌声,问候无限
不舍的那一朵。相信我
是人群中唯一泪流满面的人
◎樱桃花的凋零,像落日一样慎重
这个下午,我看见
风过处
樱桃花雪崩一样飘落,每一瓣都
惊疑不定
当挽歌与颂词一同沉默
沉重的花瓣铺满失语的黄昏
落日一样慎重
◎我爱这个春天,灰心地爱着
我爱这个被花冠折磨到脱形的春天
像当初,母亲爱着病床上
被哮喘折磨到绝望的我。像父亲
举着吊瓶爱我
“我能活下来吗”
在一次次喘息平定后,我问母亲
“我能活下来吗”
我听见这个春天在一次次喘息平定后问我
我开始倾心于群鸟的声音
各种绿色的声音,像一把模样精致的时光梳
弯一些,再弯一些
我开始倾心于山峦一样突起的眉峰
倾心于春光一刻不停地梳我的头,像你的手
我的应答
◎惊 蛰
受惊的雷声滚过。花事烂漫到
不管不顾
当枝头的绽放少于紧闭的家门
当口罩之花被折叠成数桢人类之殇的标本
我有烈酒,如果你恰好有烫喉的故事
蚂蚁从很远的地方拖动幸福还巢
新燕归来,一口草,一口泥
大地以青草的手掌,抚摸春光宽阔的脊背
颤栗,唯绿色之肺可以这样热烈回应
时间,这位沉默而木讷的老裁缝
开始埋首灯下,手持千疮百孔的征衣
一边精心缝补,一边流泪
灾难之叹纷纷凋谢
每一朵疤痕,都令我心有余悸
春光即自由
花朵即真相
你我的人间,归来的马蹄暗香起伏
千百种生息,唯有爱和迷途知返
值得一再重温
◎惊蛰前遇见青蛙
一定带有使命。不然,不会急于
结束蛰伏,返回人间
一袭青色长衫,像随意搭在
竹篱上。肢节兀突处
昭示骨头还结实
像随时抽出一根,就是一把锋芒毕露的好刀
◎一只麻雀盯着我
一只麻雀掠过黄昏,停到樱桃树上
盯着我
以黄昏像一面怪诞的镜子,盯着我
以数粒奔跑在镜子里的花苞,盯着我
以炉火的声音,盯着我
以声音诞生的声音,盯着我
以风声急急地走在屋顶上,盯着我
以星星走在风声上,盯着我
以倒下,盯着我
以不倒,盯着我
以大雨压不住的一声惨叫,盯着我
以血椅子上的不宁,盯着我
以欢呼的时刻,盯着我
以沉重的时刻,盯着我
我以同样的一切盯着它,直到它倏地飞去
这一刻,黑夜彻底降临
我在镜子上庄重地写下三个字——
我拒绝
◎规 则
你可以成为一只羊,或者一只羊
最柔软的部位,是脖颈
刀子,善于寻找软肋
并告诉你:忍一忍,就会过去
◎醒来在醒来时分
黑夜充满黑色的绝望
黑色的眼睛在黎明贮满黎明之光
醒来。在醒来时分
挺过来的一天,如照常升起的太阳
鲜亮的,悲伤与希望
鲜亮的高压线上,泛绿的喉咙们迎着寒冷
鸣叫
门口跑过的孩子,口罩封住嘴巴
眼睛拼命压制着喉咙里的落石与恐惧
那恐惧,也是鲜亮的
不容质疑的哨声
◎乡下的早晨
每天,两只长尾鹊先于黎明
扣响窗户
我若醒了,就拉亮灯,应一声
知道了,我醒了
她们总是看到灯亮了,我有了回应
才安心飞去
天还要再黑一阵儿
鸡叫五更
开始有狗犬
开始有早起的人,小心开门关门
风冷得多么饱满、结实
有人捂着嘴巴咳嗽
有人发动三轮车
寒喧的声音多起来,多半说着早集与年货
枝头上的寒喧也多起来
多半说着食物与这场大雪
时钟准确报响六点钟
很快,婆婆打开房门
嘴上哼着戏曲还是民谣的调调
稍显踉跄的脚步声,从堂屋一路响到厨房
锅碗瓢盆开始寒喧
炉火开始煨着我的早餐
多么好,我任性地闭起眼睛
任大地与人间,摇篮一样,轻轻摇动
◎唤醒我 审判我
我失守的远方被死亡一再割据。
我冲破喉咙的挽诗穿着沉重的囚衣。
请唤醒我,审判我。
子时我还没有睡。手持死亡的绞肉机,
越接近尾声,越丧心病狂。
请唤醒我,审判我。
口罩封住的结结巴巴。喉咙里滚动的患得患失。
把铁的吼声视为过耳之言,
临溺呼船,临噎掘井。
请唤醒我,审判我。
黑色以黑色的绝望叫嚣着。
一个小身体摇晃着离开母亲,再没有回来。
我在此刻沉默。
请唤醒我,审判我。
废墟的谎言,正在被春光逐条拆穿。
沉舟之谜,荒寒之因,
满目疮痍之恶。
请以地火唤醒我,以良知审判我。
◎奇遇记
梦遇木偶甲,我不想称他傀儡
他坐姿儒雅、绅士,手捧一杯蓝山
“舍得一身刮,终于蜕变为人形”
“我们只听命于一根绳的指令,卖力地入戏”
“我们一生只替别人哭泣,活在别人的戏里”
“罹患麻痹症”
“演活过无数个角色,但不知道自己是谁”
“没有想象过,绳的另一端与谁生死同系”
“经常在深夜看见地狱的模样”
我终于问出一句:“你流过眼泪吗”
他说,“咖啡要凉了”
我从梦中抽身时,他已安静下来,
回归木头心——
“不要记得我”
我朝后挥着手,离去
“我们是要被唾弃的”
我再次朝后挥着手,大步离去
“无戏可唱,就是死亡”
听他喊出这样一句话
我霎时怔在残梦与黎明之间
◎供词
梦里,野花的手掌按住
凡能眼见的起伏
后来不能眼见的起伏,也拼命按住
一个声音指住我——
“不要以为按住了起伏,就叫驯服”
“不是身着囚衣,就叫囚徒”
“不是看到明天太阳升起,就叫醒来”
“不是心跳停止,就叫结束”
“不是后悔,就叫忏悔”
“不是批判,就叫审判”
“你,明白吗?”
明白?不明白?
我又一次愣在残梦与黎明之间
支支吾吾,无法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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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 辑:心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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