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故事｜咱们家的“老顽童”

咱们家的“老顽童”

文｜何斌

老妈今年94岁了，五年前姊妹们就商量好接她到各自的小家轮流陪伴。她亦乐意：这个月管了这家的事，下个月又操着那家的心。

老妈这次来我家带了一件自诩的“宝物”——小型微风扇，啧啧炫耀着如何省电与实用。巴掌大的微风扇能帮助怕热的她度夏，谁信？果不其然，翌日午饭前，她手拿微风扇苦着脸嘟嚷着：我这个坏了，昨晚一点钟就坏了，热得我一夜都没睡。我接手看了看，她突然想起来“没电了，要充电”。吃了一次亏，后期天热，空调就是主打了。

姨妹儿子的升学宴，我带她去了。酒桌上她就是个主角，有敬必回，津津有味，热热闹闹，尽显开心。席后亲戚们无不感慨地说：老奶奶高寿，会享受生活，真是幸福！

从酒店坐车回家，她一进门就急切地开了冰箱取杯酸奶，动作过快，拆封口时将酸奶泼洒到桌面，她慌忙用舌头舔了起来，那样子就像晚饭没吃一样……借着酒兴她说着：明天你帮我买二十个鸡蛋，小孩子上大学我也拿个“茶”，我明天给你钱。次日下午提及此事，她断篇了，尽显耳聋之表现：要么一问三不知，要么答非所问，真的忘记得干干净净！？

在我家，早餐多是她先吃。有天早上无意间发现她拿酒瓶喝了两口酒，吃过早饭自己顺手洗了碗且漱口稀释酒味，才走到我房间看电视。片刻间只听见厨房里传出“哗啦啦”的流水声，我说她水龙头没关好，她拒不承认，我让她去看看，她去了，回来微笑着轻轻拍打我两下，“你这耳朵真好，都听到了”。怕我要责备，就演示出亲昵的动作。

有次清晨她又悄悄地拿酒瓶空腹咕嘟两口酒，见状我有点生气，她竟然说道：喝点酒管头昏。什么歪理，我说了几句不该。秘密暴露，她便满嘴狡辩，生气着收拾行囊就要走，刚出门被我拽回。“你这个水胖子、枪打的，我在老大家早上不也喝了，他们都不讲！”回家拍着桌子将我一顿臭骂。激动时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我的鼻子中气十足地吼着：“若没有我你们还在农村，黄汗淌黑汗流的种田种地呢，有现在快活！”

年老自私的她在床上躺着，买菜回来的妻子哄着她，叫她过来看电视，她来了，“气”犹未尽，午饭前都不正眼看我。中午开瓶好酒，好像我理亏向她赔个理、道个歉，次日蒸了她爱吃的珍珠肉丸。受此“感化”她在我家早上不偷着“喝两口”了，她学乖了吗？

最近几年老妈又多了一个爱好——隔三差五的上趟饭店聚聚。咱们大家庭的人多、热闹，陪她喝着酒，其乐融融的场景她便是十分惬意。有天晚饭简单，给她鸡蛋炒饭，我们下面条。妻子叫她先喝酒吃饭，她起身瞧瞧桌子上饭菜，转眼见我不动仍在看电视，猜疑地问道：“你们吃什么？”我答：“吃面”。“啊？上饭店！”脸色陡然阴沉……当见到妻子端碗面出来，她就露出诡异的笑容。真是聋子会对对，吃升学宴还不过十来天，又惦记着上饭店了。

去年春节因疫情困在上海三姐住处，四月份回到我家。有天她神秘地对我说道：上海又搞运动了，大帮大帮的人戴口罩、戴红袖章，巡逻、站岗、放哨，还有救护车，好多警察。我苦笑：文盲。说是防疫她总记不住。接着翘起瘪嘴嗔怪着：今年过年不热闹，正月初一都没去城隍庙烧香、逛逛。关在高楼几个月一回饭店都没上。你姐学坏了，太——抠了！

今年正月在安庆，二姐家两个十来岁的孙子和小伙伴去吃烧烤，没带她去，她一筹莫展。五月份在我家聊出此事时她还气咻咻的。我劝她：“吃烧烤你没牙，又是辣的不对口味”，“我哪没吃过呀！我去是凑个人数，图个热闹呗！”

苦尽甘来，记不清她从何时开始中晚两餐喝酒的。酒量不大，一顿一两，但天天如此不厌其烦的喝法令我们晚辈甘拜下风，同时又充满着对这个“老酒鬼”的羡慕与妒嫉。

老妈有个心愿：“去纪念堂看看毛主席，在天安门城楼上照张相。”她这个心愿，令咱们纠结。

来源：文乡枞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