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艳丽(北京市)
三月的阳光绵软温柔,鸽羽般抚摸着人的脸颊眉梢,冬天渐行渐远了。然而总觉得遗漏了什么。雪已赏,冰已滑,泡了温泉,去了雪乡,还有什么没做呢?恰在此时一点幽香钻入鼻孔,屋里的桂花树提醒了我:你,忘了和梅花的约会!是啊,怎就忘了看梅呢?中山陵园的梅,北京植物园的梅,花卉大观园的梅,以优雅飘逸的姿态,和着寒冬的清韵,幽幽的香气,印在我每一个冬季的记忆里。今年,居然忘了看梅!好在是互联网时代,打开电脑搜查信息,有一个网友说在香山眼镜湖旁有十几株腊梅在开放,喜欢梅花的人可以去欣赏。我灰暗的心顿时明亮起来,但,看发文日期,是近一个月前的事了。梅花,还会在暖阳里等我吗?虽然忐忑,受着白居易“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的鼓舞,抱着“尽人事,听天命”的想法,我还是踏上了去香山寻梅的路。香山,在我的记忆里,就是杨朔的《香山红叶》,是满山遍野的红叶黄栌,是比红叶还多的熙熙攘攘的人。好在现在是初春,香山也闲下来了,游人也从容了许多,三三两两,信步而行。但这其中不包括我。因为目标明确,一进香山公园的大门,我就直奔眼镜湖而去。一会儿就找到了。眼镜湖并不大,湖面尚未开化,坚冰紧锁,泛着凛凛青光。中间是一座石桥,将湖水分开,两边的湖水成圆形,整体看去像是一副眼镜,这大概就是眼镜湖名字的由来吧。湖旁有三两个游人坐在长椅上休息,还有一位老人索性躺在长椅上晒太阳。湖的四周有四季常青的松柏,有旁逸斜出的桃树,就是不见梅花的影子。转了几圈,依然没有看到梅花。尽管做好了找不到梅花的心理准备,我还是不免有些怅然。来时脚步匆匆虎虎生风,去时脚下软绵绵如同被抽了精气神。慢慢地踱着步子回去,此时已经有时间左右观望了,居然有了新发现:历史悠久的碧云寺,曾经是孙中山先生停放灵柩的地方;似乎有点不起眼的双清别墅,毛泽东1949年新中国成立前就住在这里。还有刚修好的香山寺,颇具西藏特色的为迎接班禅大师而建的昭庙,都在无声地诉说着历史。以前怎么没有看见呢?要说原因,只能归于每次目标都太明确,那就是——爬山。来了就直奔上山道路,下山后腿肚子还在颤悠,哪里有心情有精力去看其他呢?逛了半天,日已西斜,该回去了。我安慰自己:人和人的相遇,是靠缘分的。人和花和草和每一个生命的相遇,莫不如此。既然走了半天都不见梅花,那就是有缘无分了。我打算回家。不知怎的,又转到了眼镜湖附近,拐到一个小道上,突然,一阵细细的幽香钻入鼻孔,香得浓郁,又香得空灵,我疑惑地四下张望,没有人,不可能是谁涂抹的香水;没有花,不可能是花儿散发的幽香。那是我的幻觉吗?再嗅,香味似有若无,飘来荡去,在周围缠绕不散。我更加疑惑,扒开路边的树丛,低头一看,不禁惊呆了:下面的山谷里,有十几棵树正绽放黄花,伸展筋骨,吐气如兰,开得耀眼明媚。有几位游人在赏花拍照,不亦乐乎。就像在舒缓流淌的钢琴曲里,突然听到一段光华灿烂的乐章猛然奏起;就像在阴云密布的雷雨夜晚,突然望见一轮皎皎明月煌煌升起;就像在乱麻蓬生的山村小道上,突然遇见一位倾城倾国的丽人。不,这些还不能够形容我在不经意间,邂逅香山腊梅的惊喜和感激!仿佛是积郁多年的相思,终于有了回报;仿佛祈祷已久的愿望,此时终于成真。我三步并作两步跑进了山谷,像拥抱一位久别重逢的老友一样,抱住了一棵梅花树,把头埋进了她的枝桠间,身心都沉浸在浓郁的香气里。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我的梅友,她在深谷里,清浅妆束,遗世独立,既不顾盼左右,卖弄风骚,又不自暴自弃,忍而不开。只把清香几缕,引领有缘人,等待知音。我闭上眼,细细地、深深地、贪婪地嗅着这幽幽的香气。就让时间停留在此时此地吧,就让这缕缕梅香熏染天地吧。纤光浮尘,风动梅影,人世间最美的时光,都在恍惚的刹那了。感激欣喜之下,就想与朋友分享,咔嚓咔嚓照了半天,再选最满意的照片,一一发给朋友们。但,发着发着,我又有了更大的遗憾:花香染了空气,沾了衣袖,熏了头发,这香味,这无与伦比的梅香,却无法转发共享。徘徊复徘徊,久久舍不得离开。要告别了,我天真地拿出瓶子,对着一枝梅花停留了半天,又紧紧地拧上瓶盖,希望能将这瓶醉人的香气,带回家去。
作者简介
宋艳丽,笔名晴鹤、乌木等,曾为中学语文教师,高等教育出版社编辑。出书三本,获奖散文二十余篇,发表文章五十多篇。《青藏高原上的百灵鸟》2006年获首届“意林”杯龙源国际文学创作大赛特等奖,《响当当的中国人》获得2020年北京市诵读大赛决赛“原创美文”奖等。现为《学与玩》杂志专家作者,青年作家网签约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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