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斯莱斯

劳斯莱斯

文/沈辛儿

亲爱的莱斯：

拂晓时分，我伫立在阒无一人的街角，我熬过了夜晚。

门外地上全是霜。瘦叶所剩寥寥，几株梧桐的秃枝骨鲠地清晰。偶尔冷风一阵，是淡紫色。只有鞋匠铺前面挂的一盏老旧油灯，光色昏浊，是清爽的上一点垢腻。

相识以来，一起温书听海的日子渐渐模糊，清晰记得只有相邻桌椅上倾斜的书堆和午间的自修铃。我已退出校队，全力补习，你留下的那些笔记仍有一二处等待解询，其余我日日预习复习，功课现大有长进。你在时就常费心督促我的学业，别后仍如清风般润泽，我无他物可回赠，除了一句感谢，大概只好做个你说的义气兄弟。

初见时你我交好甚密，我曾对自己感到迷惑，有时甚至怀疑你我是同一人，不仅占据着相同的躯体，还交融彼此的思想，以至于痛苦，痛苦也在你我之间自如转移。已经没有什么能作证我们独立存在，我们被吸引力约束得太紧密了。你的齿，你的熨帖的嗓音，你的搭膊时柔软的肘，你的垂眸时瞳孔反射的绿光，催熟了一颗鲜活而无忌的少年心。但斥力随着距离的消失而膨胀。

阳光横扫大地，一棵孤独的树遥遥眺望着令一棵孤独的树。你瞧，我已经写了这么久。

“好手足，不该犯众憎。”

重叠而果决的话如雾一样布满我们之间。我伸着胳膊，像摸索前进的人那样钻进了雾幕。在朦胧里，我碎成了虚无而渺小的裂片，它们溶解在包裹着你的庞大的灰白色中，你的被吞咽的嚎叫穿透颤抖的皮肤，化成了股股冷气......它们饱和而析出了，带着重获新生的茫惘。柔软的雾幕转变成了夹杂着坚硬晶体的辛辣的烟雾，侵犯着怯懦的泪腺，叫人忍不住要心生懊悔。

略微残缺的一轮落日浮现在眼前，右侧可以望见归家的昏黄人群，左侧则是过早上岗的晕晕灯光。青春过于私密，又那么缄默，酷似一条狭窄的街道，只好让我一个人走。我拿着鞭子沿着街道去追逐即将来临的事物，一只孤独的鸟儿在黑暗中呼啦啦地扑打着双翅。我感恩你的暂留驻足，感恩你的好品性，感恩你的每一种成分——我意志的来源，我知晓你特别害怕尖利，也再不期待你出现了。

虽为同龄，你却教我许多，我从未对你讲过一两句感谢，有时是男子的忸怩，有时怕你听得生疏。这本是我给你的第一封感谢信，但倘若我这么说，你肯定要怪我给你负担，因此你权当我在致敬那辛辣的烟和雾好了，感恩它们横亘你我，赠与我清醒的反刍。

我有愧于我的痛苦。而你依然年轻。

感激而追寻你的

劳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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