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福辉:现代作家故居琐谈

由于专业和工作的关系,我曾经看过许多现代作家的故居,也自然有些话可以说。

·壹·

以下这件与作家故居有关的事情是我亲历的。1982 年在上报建立北京茅盾故居的申请还未批下的当儿,听说有人对作家故居设得过多而高级干部逝世后建故居却不易的情况有意见。当然这仅是耳闻,但故居所在的这条交道口后圆恩寺胡同可是个卧虎藏龙之地,三进四进的四合院多得是,前门在这个胡同而后门走那个胡同的房子也不在少数,茅盾这个准两进四合院已是最小的了(加个“准”字是因第二院并不成立,它只是茅盾书房卧室前经过改造的一个天井而已) ,流言便是在一些工作人员中传播。不过耳听的消息没传多久,故居就批准下来了。根据是什么?因茅盾是个“文化名人”!他一头占着“文化”,一头占着“名人”,所以建了故居。如果政治人物同时兼有“文化名人”身份的,当然很容易鉴别。而真正的“政治名人”应建故居也无疑义,却不是凭干部级别,凭的是一个人对全社会、全民众的贡献大小,影响力持久还是不持久。这样建下来,代表文化积存的作家故居就会比政治家的多,自古至今,由中到外,皆如此。

那 么, 什 么 是“ 作 家 故 居”呢?作家故居是著名作家全部历史或一段重要历史的见证。无论这故居是祖居地,还是借居地 ;是长住地,还是暂住地。只要这故居能渗透着这个文化名人的家世、生平、性格、爱好、修养、思想,或表现出他的奋斗史、心史、著作发生史,足以在我们面前展演出作家的生活场景和创作坏境的,即是具有历史文物价值的标志物。比如说,中国不久以前还是个大农业社会,所以我们的现代作家出身在农村的就不少,故居为农舍的也就多。我到浙江金华的乡下去看过艾青家的房子,拜过他乡间奶母“大堰河”的墓地(艾青最早的诗写了“大堰河”);金华东部的义乌,现在是有名的小商品集散地,做着全地球的生意,我去看过那里的冯雪峰故居,屋子四壁存有丁玲生前关注过的痕迹 ;还有安徽绩溪上庄的胡适故居完全处于农村环境,而且绩溪要比安徽南部的许多县府歙县、黟县、祁门、休宁、婺源(后者原属徽州,今归江西,是朱熹的祖籍地)都贫苦,我两次去到那个村子,惊奇于少年胡适如何由此走向杭州、上海和世界,也惊奇于同村走出的另一人才胡开文(沪上最有名的文具店牌子上便署着胡开文的名字,我从小知道);长治乡下赵树理的故居应该是普通农村房舍吧,但不尽然,你进得大门楼便见那带花饰栏杆的颓败楼房,才知他家绝不是贫下中农 ;而离我的镇海老家双桥河里头开车只需几分钟的唐弢老家的农村房子,黑森森的,却是分外亲切地矗立在那里。想到这么多作家的农村故居,联想至鲁迅才猛然觉悟他家似乎都在城里。绍兴的新台门、老台门现在是连成一片了,过去我却不知道近邻的挂着市文物局牌子的便是老台门,可见周氏原是多大的一个官宦之家。北平十四年,鲁迅住绍兴会馆、八道湾、砖塔胡同和西三条亲自参与翻造的新屋。最后十年,鲁迅在上海住过景云里的老石库门,住过洋人的拉摩斯公寓,然后是新式里弄的大陆新邨,三处地方离得不远,都在四川北路底。而虹口这个地方正是左翼文人集居之处,新开辟的多伦路文化一条街就表明了这种择居倾向,里面有众多左派文艺青年住过的亭子间,有住了鲁迅、茅盾、叶圣陶、柔石的景云里,有住了周扬、周立波、沙汀、艾芜的德恩里。这些作家和鲁迅一样有乡下的根(看过鲁迅的外婆家安桥头和幼时看社戏的地方,就明白了) 。茅盾的家乡乌镇现在声名显赫,那里的茅盾故居是其出生地,又是清代的建筑,故而文物级别高于北京茅盾故居 ;叶圣陶的墓地在苏州乡下的甪直镇 ;沙汀来自四川的安县,我数次去过那里,是离前几年的地震灾区汶川不远的地方(沙汀早期小说《灾区一宿》《为了两升口粮的缘故》《代理县长》等故事人物均取自汶川大山里面);艾芜的故乡新繁虽不像沙汀那样偏僻,但也是成都远郊了。说到同是四川籍作家李劼人的爱好,明明在成都市内有房,却偏要到郊外建“菱窠”,躲在那里改他的《大波》。徐志摩的趣味恰好相反,故乡硖石原是农村集镇,家里为他回乡盖的可是洋楼。这些居住地的变迁历史,很可以勾勒出中国现代作家从农村到都市的大体路径。

至于从建筑物能看出作家的倾向和个性,故居便是凝固的活化石。最鲜明直接的,是作家自己设计、督造、建成的住地。如林语堂在台北阳明山半山腰所建的纯白色西班牙风格的院子,外观是洋的,里面挂了“有不为斋”的匾额,书斋窗外“修篁数竿”,是他度过晚年并最后安息的地方,这里和他的中外合璧的创作风格是相符合的。还有丰子恺的缘缘堂。本是书斋名,跟着他迁徙于上海、嘉兴和故乡石门镇之间,1933 年春终于在石门湾老屋后面“赋形”,被造成一幢中式书楼,1938 年毁于日机轰炸中。丰子恺对此堂感情极深,许多散文集都署《缘缘堂随笔》《缘缘堂再笔》等名字,被毁后用与此堂对话的笔法写过《还我缘缘堂》《告缘缘堂在天之灵》,以一文弱书生的身份控诉入侵者,显示了柔弱下面不屈的意志和坚强个性。我到浙江石门去看丰子恺的故居时,曾经在后修的缘缘堂前徘徊不去,用手掌摩挲两扇里面烧焦的木门(故居挨炸着火时木门被丰子恺邻居抢下) ,据说是原缘缘堂唯一保存至今的物品。

·贰·

作家故居最重要的有两个种类。第一类,是作家出生地和童年生活之所。多半是祖居地。老舍的北京故居现在是定在灯市西口向西拐进去的丰富胡同,被称为丹柿小院的。这个故居固然重要,是他50 年代自美国回来后长期生活寫作的地方,在家搬花盆,出门萃华楼(著名鲁菜馆) ,《茶馆》写于此,《正红旗下》写于此,他也是从这里走向太平湖的。但是要想真正了解老舍,你得知道他的贫苦市民的出身,那就是北京城西北角护国寺附近的小杨家胡同,他的出生地。那里在现居的老百姓还没有厌烦参观者之前我是去过的 :从新街口南边大街进入不起眼儿的胡同,紧细紧细,仅容两人(不能太胖) 擦身而过,走入里面有个“肚子”般的空场,然后七拐八拐,完全和《四世同堂》写的小羊圈胡同一般无二。这个地区是西城平民百姓聚居处,往南是老舍入教的缸瓦市教堂,了解了它,你才能懂得他为什么能写人力车夫(《骆驼祥子》) 、旧警察(《我这一辈子》) 、下等妓女(《月牙儿》) 和大杂院的人们了(《龙须沟》) 。茅盾乌镇的故居二楼也是他的诞生地,旁边的小学是他受启蒙的地方,几步路就可跨过。难得的是《子夜》出版后,他用版税在这个老屋的院子里自建了一所平房,供他那也有一定城市生活习惯的母亲享用。含书房一间,可在回乡时有个写作空间。鲁迅在上海逝世,茅盾正探母住在这里,因犯病无法在出殡那一天赶回,成为终生遗憾。现在的读者已很难明白茅盾孝顺母亲的心理了,他是少年丧父由寡母一手养大的。其他的“五四之子”如鲁迅、胡适、瞿秋白、老舍等莫不如此,所以有人做过现代作家的养成和寡母关系的论文。此外的作家诞生地兼童年生活地的故居,郭沫若大渡河畔的四川乐山沙湾祖屋是保存得最好的。那是一处原生态的木结构大房子,前有“贞寿之门”的匾额,后由小院可眺望远山。因为郭的结发妻子张琼华(所谓“黑猫”者) 在结婚之后一直厮守于此,连婚床桌椅都没有动过一毫一分,张琼华寿长,又走在郭沫若的后面,所以若讲中国作家故居保存原物最好的,可能无出其右的了。这个故居我大约 80 年代初期就去过,当时买到一个比较粗放却很别致的纪念章(用郭沫若在重庆做寿朋友送的如椽大笔为基本画面) ,相隔多年后再去该馆,我很想能再添一枚新章,不料小卖部姑娘在答曰“没得”之后,又补了一句“我们从来没有做过”,让我哭笑不得。还有林语堂福建漳州乡下坂仔村的故居,“文革”中被破坏了,现在重新修复,包括其父做牧师的教堂,及一旁林的诞生住屋。我去看时觉毁得太可惜了,那种环境对造成走向世界的林语堂太重要,包含基督教,以及大片大片的蔗田。其他被破坏的这类故居如沙汀安县他的诞生地(产生《淘金记》和《在其香居茶馆里》故事的川北小城),骆宾基吉林东部的珲春老区(在骆的自传体小说《姜步畏家史》中写得特别有魅力的中、俄、朝三国交界图们江入海口的人们生活形态),废名湖北黄梅县城门内外的城乡世界(见他的诗情长篇《桥》) ,我都像探险一样去寻觅过遗址,有的还有老屋的蛛丝马迹,有的被破坏得仅余传说了。这些地方几乎都能证明,童年生活的回顾和再创造是决定一个作家特质的重要方面,包括性格特质和作品特质。如果我们始终没有到过湘西的凤凰城,像某个欧洲学者所说是中国最美丽的县份,不去看看城里沈从文童年翻过的社会那本大书 :老街、铺子、城门、庙宇、吊脚楼、廊桥,那怎样能读懂沈从文这本多卷的书呢?

·叁·

第二类,是那种与代表性作品的产生有密切关联的作家故居。这里又有原型地、生活地(指生活其中写出了代表作,但并非取材于此) 和两者混和型等三种情况。我长久地不敢去萧红的呼兰县,是怕现实中被破坏的故居与我读她作品留下的美丽又残酷的印象完全背道而驰。我有太多类似的失望,比方在辽宁昌图就没有看到端木蕻良长篇小说《科尔沁旗草原》里的广袤原野,对当地人告我的端木家舍也半信半疑。因为到处都是苞米地已经破坏了我的感觉,就心存疑虑,也就不敢见萧红了。直到前年由海参崴回到黑龙江听学生讲呼兰县已经是哈尔滨的一个区,才决意冒险一看。那确实是个东北地主家庭,最大的正屋能有八开间那么长,十分宏大。但是“祖父的花园”就像绍兴鲁迅的百草园一样,似像非像(鲁迅三味书屋原先只辟出一角,现在整个鲁迅老师寿镜吾家的故居私园全部开放,没遭破坏,非常之真实) ,远没有萧红的文字那么美。萧的文字是按童年记忆加工而流淌出来的,只余永恒的孩子视角。我在临离去的时候从车窗里对呼兰河匆匆一瞥,当然是雾里看花,想要恢复《呼兰河传》的印象再无可能,也没有人会为了一条不知名的河流写本“传”了。而真要说到现代文学经典作品的故事人物原型地给我最深一瞥的,应来自曹禺故居。那日我与天津亲友驱车至早先的意大利租界,先看了开放的梁启超故居。因为到过广东新会的梁启超老家,两相比较,虽然这洋楼里有著名的“饮冰室”,但由于梁启超的书读得少,这个产生出他一生文章结集名字的房子,能引起我感慨的地方并不多。可接着到曹禺的小洋楼去看,就完全两样了。故居修缮尚未完工,不能进去,这里也非曹禺的诞生地,但因我读过曹禺的全部剧作,特别是上世纪60 年代起就看《雷雨》的演出,读剧本无数次,脑子里充满对它人物发生地的想象,一眼望去便如触电一般,心里啊地一声 :这就是《雷雨》的原型地呀!是周朴园逼蘩漪吃药的地方,是鲁侍萍喊出不能两代人都受周家欺侮的地方呵。我觉得未修好的曹禺家房子可能比 2007 年正式开放的,其神秘感还更多些,也更有“雷雨”味一些。这感觉一直延续至今,不能散去。同理,我在青岛踏访许多现代作家的临时居地也闻到了文学味道。青岛市重视这些文化遗存,用挂牌的方式向游客介绍作家们生活过并写作了重要作品的住所。其中老舍 1936 年在现今黄县路 12 号的小楼一层写下了《骆驼祥子》,可能是最为惹眼的。房子和祥子无关,但写下了祥子。我去看时,居民还在,据说现在已开辟成“《骆驼祥子》博物馆”了。此外,饱含情感产生过重要作品的故居,非常典型的是 1935 年郁达夫为王映霞从上海搬到人间天堂杭州,然后在浙江图书馆附近所建的爱巢,名为“风雨茅庐”。鲁迅与创造社的人普遍交恶,独与郁达夫友善,曾经写诗劝说郁不要离开上海。这个地方我早就去过,后来还引韩国的学者去参观过,它三面有回廊的房子很有特点。记得当时是被一家派出所使用,警界算得开明,允许人们进到院子里转一圈。现在据说已经搬走做故居接待游客了。“风雨”两字不幸而言中,郁、王二人日久由爱而生隙,生厌、生恨,令世人为之叹息。但这段情留在了郁达夫的散文书信和诗歌里,是他重要的写作阶段,“茅庐”便是证人。别的既是代表作品产生地,又是长久生活地的故居,如扬州安乐巷的朱自清家,从晚清朱的祖父到父亲到自己(朱自清出生在外地,6 岁搬来,到读完中学住过十几年,因而写文章自称“我是扬州人”) ,三代居住的三合院留下说不尽的亲情。听说朱自清同父亲不是没有矛盾,但可能更加平添了父子间的复杂关联。《背影》一文流传甚广,当是父亲在扬州送他北行时留下的影子。还有如沙汀在川北家乡山区依仗袍哥舅舅的掩护,携妇挈子,在各临时住所辗转隐居达十年之久,却写出一生代表性的长篇和短篇小说,可说是个奇迹。我踏访过他这段日子全部的住地。其中的《淘金记》写于雎水镇的刘家酱园,我把到访的经过写进了《沙汀传》的“小引”。一个乡民认为闹鬼的堂屋,有着通向大山的后门,堪称在最困窘的故居里完成了很杰出的作品。这些作家故居是解读现代文学经典的一处处指路灯。

·肆·

故居可以延伸,那便是作家的重要活动场所,或伴随着作家发生过重大文学事件的建筑物。比如上海的中华艺术大学旧址,是 1930 年年初“左翼作家联盟”开成立大会的地点,曾被错认过,后来正了名。这地方离鲁迅在虹口住的任何一处都很近,步行过来很方便,结果便产生了一篇了不起的演说词。还有重庆的张家花园,是“五四大轰炸”之后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简称“文协”) 继临江门、南温泉之后的总会地址。实际上又是进步文人的一个集体宿舍,许多著名作家、艺术家栖身在一个楼里,更有像茅盾、沙汀这样临时进城的作家借居在此地(经常挤住的是以群的屋子) 。我为了深入了解这个三层楼房子的作家住户们,专门访问了葛一虹,他为我画了简图,可见我为“石斋语痕”栏目所写的第三篇文章《抗战期间“文协”作家的重庆集聚地》。北碚后来更是“文协”作家的集中地,那里现在可供参观的是老舍故居和梁实秋故居,后者即因梁的散文而出名的“雅舍”。我还到过延安桥儿沟的“鲁艺”旧址,所集合的几代作家不可胜数。桥儿沟的谷口有一教堂,两侧的山坡正是建窑洞的好处所。鲁艺的师生住在这里,沿山呼喊或吼唱信天游,真不比舞台的声音效果差。而大都市的作家场所,可用新感觉派所写的上海娱乐场为代表,现存的如大光明、国泰影院,百乐门舞厅,跑马厅主楼(做过市图书馆) 等,我每带一个研究海派的学生,总找机会让他们领略一下这些旧地,以贴近上世纪 30 年代的上海气氛。许多人不清楚叶圣陶墓为何置于甪直,以为那里是叶圣陶的故乡。其实那里只是叶最早从教的地方。可对于他来说,却是一个作家长久取材并写出第一个短篇集《隔膜》和重要长篇《倪焕之》的地方。小学教师的生活给叶圣陶最初夹杂着卑微、冷漠和理想的生活体验,可能是他一生梦系魂牵的,所以他会要求葬于甪直保圣寺,与唐塑罗汉为伍,和甪直小学儿童的朗朗读书声相伴。这种像作家发祥地一样的场所,我还可以举出台湾南部高雄美浓的钟理和纪念馆。钟理和为客家人,为了与同姓的女子结合他与世俗社会决裂,一生潦倒。这个地方我去看的时候,由他儿子在管理,它就坐落在群山之中如同一叶孤帆。什么是笠山农场,什么是原乡人,看看这周边的山峦就知道了。所以,我认为作家重要活动场所对于理解作家创作,是和故居有同等价值的。

当前作家故居面临的主要问题是如何保存它的原生状态。在一定意义上,这比设立故居还重要。试想如果我们将一个原汁原味的建筑,好不容易确定为故居了,是文物了,但接着就来破坏它,那还不如不设立了!“文革”及更往前的破坏,如 50 年代作为巴金《家》的原型的故居(曾经做了某文工团的驻地,后来被完全拆毁。现在于成都某公园建了个“家”,又有谁会相信它是觉新、觉慧、鸣凤生活的那个家呢),如苏北高邮汪曾祺的故居现仅存一偏屋,进去的感觉是个库房,就不必说了。当前的微破坏,主要是削去环境。鲁迅北京阜内西三条的故居本身已经收入博物馆,连同“老虎尾巴”一起,丝毫没有变,但却隔断了故居与胡同、鲁迅的家与周边住家的联系,成了孤家寡人。这个毛病在当初成立鲁迅博物馆的时候,早已种下了。萧红的呼兰故居是近年的事,本身是完整的,但被新兴的城市所包围。你在萧红老院子的任何一处拍照,都躲不开高楼大厦。还有一种故居的修复是伤筋动骨的,属于内在变异的。老舍的丹柿小院重修后变得很新,你觉得和过去比,不知道什么地方就是不像了。我曾经三次去浙江富阳看过郁达夫故居,一次比一次新,好像连一面墙一根柱子都没有变,却越来越不像。改建故居失掉原味是个严重的问题,比较好的是乌镇茅盾故居、乐山沙湾郭沫若故居、绩溪上庄的胡适故居以及台北南港中央研究院里面的胡适故居,它们保持了文物的原样,维持了原来的故居环境,是个榜样。

总之寻找作家故居是我们文学研究者在“游学”中捎带脚就能完成的工作,并非没有困难,但持之以恒总会有所发现。记得那年到湖北黄冈瞻仰苏东坡的赤壁遗迹,它作为古战场是个假的,但作为认识前后赤壁赋的创作历程来说,却是个货真价实不能随便逾越的地方。接着知道不远的浠水是现代闻一多的老家,便在黄冈师院老师的带领下前往。谁也不知道他的老房子安在否,只是一站一站地问下去,最后终止在闻一多纪念馆门前。纪念馆人员告诉我故居已经毁坏,不存在了,纪念馆就是仅有的了解闻一多的地方。我不相信,我知道闻一多还有清华大学、青岛大学、西南联大等他教过书的地方在,还可以有一个故居来保留下他的痕迹,就像厦门大学和广州白云楼的纪念室虽小,不还是留下鲁迅的脚印了吗?这个愿望是不能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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