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中正明+吴学人：从联手到“拆伙”

“我很擅长辞职。”

2020年12月，时任日本涂料控股株式会社（Nippon Paint Holdings Co.,Ltd。立邦涂料母公司。简称日涂控股）会长、代表取缔役社长兼CEO的田中正明（Tanaka Masaaki），在接受日本媒体《周刊·东洋经济》采访时的这一句笑谈，不曾想意外落地。

昨日（2021年4月28日），日涂控股发布了一份人事变动通知，宣布了田中正明的去职——此后他在日涂控股仅保留顾问的身份；新的会长由日涂控股最大股东立时国际有限公司（NIPSEA International Limited，简称立时国际）同时也是新加坡吴德南集团（Wuthelam Group，立时国际幕后的大资本集团）实控人吴学人（Goh Hup Jin）担任；同时设立两名共同社长，分别由日涂控股出身的若月雄一郎和吴德南集团出身的黄守金（Wee Siew Kim）担任；CEO一职暂时无人接任，不清楚是否保留该职衔。

日涂控股共同社长之一的黄守金

日涂控股的这一重大人事变动毫无征兆，在通知中也未明确变动的原因。根据日本媒体的报道，此次田中正明为主动辞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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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中正明2018年出任有日本官方背景的投资机构“产业革新投资机构（JIC）”的首位社长，但很快因为“天价薪酬”问题与日本经济产业省“闹掰”，仅仅3个月便怒而辞职。

2019年1月，日涂控股宣布田中正明出任会长，3月起走马上任，接替的正是吴学人的位置，至今刚刚届满两年。在这期间，田中正明又先后集社长和CEO等职务于一身，大有一番带领日涂控股大干一场的势头。然而又一次，他以辞职结束了这一段人生履历。

在田中正明“掌权”的两年间，日涂控股可以说深刻地改变了世界涂料市场的格局——2019年收购了澳洲多乐士（Dulux Group）和土耳其Betek等涂料企业，2020年更是联合吴德南集团实现了对亚洲合资事业（即整个立邦体系）的100%控股——通过这系列操作，日涂控股一方面祭出了迈向全球性涂料企业的目标，另一方面也让自身在全球涂料巨头的行列中坐稳了第四把交椅的位置，并进一步迫近跟第一梯队（前三位）的距离。

田中正明的作用自然不容忽视，但站在他背后的吴学人更加引人关注。过去两年，他们如何联手推动日涂控股这架战车在全球涂料市场向前行驶？在2020年底那次《周刊·东洋经济》的采访中，田中正明透露了更多的细节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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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中正明和吴学人同出生于1953年4月，两人的生日相差5天，且同时是东京大学的高材生（吴学人1976年毕业于东京大学工学部，获得化学工程学位；田中正明1977年从东京大学毕业，从后续的从业经验看他的专业领域应该是金融和经济）。这种巧合令两人“惺惺相惜”。

吴学人（右）和田中正明在新游艇合影

两人结识于2015年。当时吴学人刚刚通过立时国际扩大对日涂控股的持股而得以进入董事会，他找到一名中间人给当时还在三菱东京UFJ银行（现三菱UFJ银行）担任要职（最高做到三菱日联副社长，并竞选三菱UFJ银行行长，但落败）的田中正明传话，希望双方能够见个面。

田中正明接受了这个邀请。2015年也是田中正明在三菱体系的一个转折点，在竞争行长失利之后，他悉数辞去了在三菱体系的职务，只是做了一年三菱UFJ银行的高级顾问。因此，对于田中正明来说，他需要为自己寻找后路。

但双方的第一次见面并没有“直奔主题”。据田中正明讲述，当时吴学人向他介绍了家族如何在新加坡发展涂料事业；而田中正明则告诉吴学人，他发现日本企业的管理方式开始发生变化——或许正是这种判断，让两人最终在日涂控股相聚。

此后吴学人到日本时又与田中正明见过几次面，双方关系进一步加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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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2月，田中正明怒而辞去JIC职务之后，一共收到了8家公司抛过来的橄榄枝。

“当时想着过了新年再考虑，（2019年）1月的时候吴学人就来到东京，跟我说：'田中先生，有何打算啊？现在退休是不是有点早啊。’”

JIC时期的田中正明

此后吴学人邀请田中正明去新加坡旅游，当时吴学人的新游艇刚刚造好，田中便成为这艘游艇的第一个客人。当时吴学人进一步收紧了对日涂控股的控制，出任日涂控股的会长，他说：“我喜欢做生意，但不适合做管理。田中先生，要不你来坐我的位置？”

田中正明意识到，日本上市公司的管理方式和亚洲非上市公司之间确实存在很大的不同，吴学人可能真的不适合做管理的工作；从他自身来说，从金融行业跨到一家涂料企业，这是一个值得尝试的挑战。为此，田中正明稍微考虑了一下就接受了吴学人的邀请，只提出了一个条件：

“管理不到位的企业绝对没有发展空间。如果（日涂控股）想改变公司治理模式，那么拟任命的这个人必须得到公司内外全体董事的一致欢迎，如果（吴学人）能做到这一点我就接受。”

田中正明原以为吴学人能够满足他的条件的几率只有五成，没想到吴学人真的做到了——他通过大面积改革董事会，引进外部独立董事等方式为田中正明的到来扫清障碍。

就这样，田中正明于2019年3月接替吴学人就任日涂控股会长，半年后又兼任社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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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涂控股当时的社长是田堂哲志（Tado Tetsushi），他可以说是传统的日方资本势力在日涂控股的代表。因此田中正明兼任社长容易被解读为动了传统势力的“奶酪”。

田中正明和田堂哲志（右）

但田中正明表示兼任社长并不是事先安排好的。“上任会长之后，围绕对澳洲多乐士、土耳其Betek的收购，我们认识到这也是亚洲事业发展的驱动力。要想成为真正的全球企业，以前的经营方式肯定是不行的。”为此，田中正明找到田堂哲志商量，决定首先重新开发东京事业所，以此为依托开设东京总部；然后是改变公司体制，设立具有全球化监督功能的“指定委员会等设置公司”体制。

对此，田中笑言“就好比给自己挖了个坑”，要负责的事情越来越多。直到有一天，吴学人和田堂哲志问他，“要不社长也由你来担任吧”。对于日本公司，会长和社长的职责是完全不同的，尽管他以“不在人生规划的范围内”为由推脱，但终究没能逃脱，只能硬着头皮接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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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新冠疫情的爆发，打乱了田中正明的经营计划，但完成对亚洲合资事业的100%控股却是个“意外收获”。田中正明评价道：“这是划时代的变革点。”

在这笔交易中，吴学人作为日涂控股大股东代表是买方，而他同时还是立时集团的母公司吴德南集团的代表，又是卖方，这里面就存在利益冲突，如何定价成为问题。最终吴学人决定牺牲卖方的利益，定了一个相对低的价格，推动了这笔交易的实施，拉升了日涂控股的股价，并由此反过来弥补卖方的损失，最终达成双赢的局面。

但这一交易引起了日本媒体的剧烈反响。它们认为作为日本公司的日涂控股被吴德南集团“窃取”了，也有人说一旦田中正明被认为不适合当CEO就会被“炒鱿鱼”。

“但是，由于公司的经营环境已经发生了变化，如果见证了世界涂料行业发展的吴先生判断我不适合继续任职的话，我就应该辞职。”田中正明说，为了公司的成长，更换社长也是很重要且必然的事情，相比起其他，他更想成为一个纯粹的经营者。

只是没有人料想到这个时间点来得这么快。根据涂料巨头们发布的2020年度业绩报告，日涂控股通过过去两个年度的收购（包括2019年收购澳洲多乐士和土耳其Betek，2020年完成对亚洲合资事业的100%控股），其体量已经稳居全球第四大涂料生产商的位置，虽说与宣伟（Sherwin-Williams）、PPG还有距离，但进一步迫近了阿克苏诺贝尔（AkzoNoble.N.V）。

田中正明与吴清亮（中）、吴学人父子。吴清亮是吴德南集团的创始人。

伴随着吴德南集团资本的入场，外界更关注日涂控股在田中正明和吴学人一前一后的带领下将能够走到什么位置。

随着两人的“拆伙”，吴学人重归他不熟悉的“管理岗位”，他将继续物色新的合作伙伴，还是要亲自上阵，推动日涂控股向前发展？

（本文部分内容根据2020年12月《周刊·东洋经济》对田中正明的采访报道翻译整理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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