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汉棉:父亲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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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身影
蒋汉棉
一个冬日的午后,12岁的哥带着6岁的我爬到家乡水库的堤坝上玩耍。堤坝是用青石砌成的斜坡,坡长足有50米,坡度并不算很陡峭。在堤坝背后可以看到零落的村庄,几座低矮的小土丘,还有一条小江横卧在旷野间。
我们那时玩得很尽兴,如果不是快到日落时分,天气骤然变得寒冷,还下起了冰雹,我们还真的没有想到要回家。江里的一群老鸭在江岸的背风处静静地俯喙觅食,自在地玩耍着,丝毫没有闹着回窝的迹象。哥认得,这是自家的鸭,他看见父亲每天用猪草、糠和谷粒拌成饲料喂养它们,天蒙蒙亮就赶着鸭群到旷野去放养,寒来暑往,风雨无阻。懂事的哥索性把江里那群待下蛋的老鸭也赶回去,这群老鸭可是我们一家的经济支柱哦!我跟着哥一边往江里投石子一边张开双臂呦喝着鸭往回家的方向赶,可这群鸭邪了门了,嘎嘎嘎的就是不上岸,还有一些调皮的鸭往回钻呢!我们几次努力都白搭了,天就要黑了,哥急得哭了起来,我也跟着哭了。北风呼号,寒气削骨,我们冻得直发抖。
“大宝小宝,快上来!快上来!谁叫你们赶的,啊?鸭晓得回家的路,也晓得什么时候回家,不用人操心的!”这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充斥着责备和爱怜,父亲来了,他来到了堤坝上,手里握着根拦鸭的竹竿,土灰破旧的棉袄裹着他瘦削的身躯在寒风里显得仓促和萧瑟。他三两步跑下堤坝,来到江边,手里的竹竿朝着鸭群轻轻地上下甩动,将这群鸭往回家相反的方向赶,说来也怪,它们很顺从地在一个低洼的口子上了岸,然后又很顺从地一个接一个的拉起长队过了江岸上了堤坝。父亲呵呵地笑了,“大宝小宝,你们赶错了方向,鸭总习惯往这里上的呢。”看到父亲笑,我和哥也破涕为笑了,我们这才明白鸭老是赶不上岸的原因。父亲嗔怪地拍了一下哥的脑袋,说:“还笑!都是你惹的麻烦,要不,鸭早就回窝了,我也不用来了,弟还能在这里受冻遭罪吗?鸭都比你聪明!”哥不敢再笑了,我却又咯咯咯地笑了起来。父亲不打骂我,这一点我比哥优越。
此时夜色弥漫开来,罩住了旷野和村落。父亲背着我,哥跟在后面,我们上了堤坝。凛冽的寒风仍在呼啸,我在父亲的背上却感受到一丝丝温暖和安全,夜幕下,父亲浮动的身影稳健而不再局促,父亲转过头来望了哥一眼,说:“大宝啊,这天快黑了,风又这么大,天又这么冷,我和你妈不见你俩回来有多着急啊!你妈到处找你们,嗓子都喊哑了,你能不能不给大人担心呢。带好弟,啊?”哥知道错了,低着头跟在后面,一言不发。
这是40年前的一幕,我每次从外地回来都要看看家乡这堵堤坝,40年风浸尘浮,堤坝依然坚固如磐,父亲——那个出现在堤坝上,在凛冽的寒风里,穿着土灰破旧棉袄的身影永驻在我记忆的生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