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建新:陪我长大的乡村之积肥

积 肥

宁建新

少年的我们唱着一首少年的歌:“我是公社小社员哪,身背小竹篓来手拿小镰刀,放学以后去劳动,科学积肥拾麦穗越干心越欢……”

那时合作社很少有化肥卖,就是有,生产队也买不起,猪粪、牛粪和大粪小淤(小便)成了水田旱土的最主要的肥料。当时有一首顺口溜:呷到部屎,用到部屎,冇得部屎,饿路嘎死。虽粗俗,却说明了粪便对人的重要性。另一个办法就是土法积肥:在度冬田里挖一个大氹,收集杂草、树叶、青苔等放进去,再用泥巴糊上密封好,土话叫“沤淤氹”。待来年春耕,扒开密封,里面是黑黑的肥泥。将肥泥均匀撒开,这丘田和相邻的田都肥得流油,一年两季都是禾粗谷壮。

大人们要出工,积肥的事多半落在我们这帮半大的伢子妹子头上。我在一篇作文里写道:“上学路上,我看见一堆牛屎,大吃一斤,赶紧用手把牛屎捧进田里。绿油油的禾苗对我点头,仿佛在对我表示感谢。”语文老师在夜晚批阅时笑翻了,在作文后面批语:好胃口!第二天,他将这篇作文抄在黑板上,惹起哄堂大笑。很快这笑话飞出了教室,飞出了学校,我由此荣获了“牛屎大淤”的称号。

一个淤氹需要几百斤材料。我们四处采集树叶、刨草皮、铲青苔。晚秋季节,树叶将落未落,清晨,我们爬上树,将各种树叶请下树来,装满一筐背到田边让保管员过秤。一“炮”(湖南方言:“一炮”为十市斤)树叶或草皮或青苔可以换二分工。二斤狗屎或牛屎可以换一分工。所以看牛伢子近水楼台先得月,他们提着箢箕跟在牛屁股后面,一早可以额外得个六七分。为此,队上开会决定:牛由各家的孩子轮流看。

轮到我看牛时,我挑上一担空箢箕,一只接牛粪,一只盛割下的茅草、树叶、青苔。回家时,我总是挑着一担肥料。为此,我年年都被生产队评为积肥小积极分子。

还有生活垃圾也是最好的肥料。那时的乡村家家户户或屋侧或屋后都有一个“尿角氹”。所有废水及生活垃圾都倒在尿角氹里,日积月累,尿角氹满了,挖出来就是上好的肥料。挑到公家的土里田里,种啥有啥。

那时的乡村茅屋土墙,却很干净。河里沟里的水清悠悠的,捧起来就能喝。

曾经何时,化肥、复合肥等洋肥料大肆侵袭乡村的土地。造成土地变性、板结。农村80%的房屋改建成楼房,房侧屋后的尿角氹没有了,家家户户的垃圾到处倒。临坡的堆积坡下,临河的倒在河里。家家的厕所里的大粪小便都不要了,直接或通过化粪池排进了河里。河道里长满的丝草如魔鬼长长的头发在水里舞蹈。

乡村,成了脏乱差的代名词。

【作者简介】品名:宁建新,生产日期:1964年3月。笔名、微信名见心。自身残疾妻子疯癫小儿自闭。在命运的魔爪下挣扎了50多年,一直未赢,一直未服。在格子田里摸爬滚打了近四十年,一事无成,痴心不改。2008年混为省作协会员,一直在给“作家”抹黑。长期盘踞在邵东县简家陇镇高桥村,饮蒸江水,喝帝岭风。属井底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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