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一种鱼，等待一场“窑变” | 魏鸣放
鳑鲏鱼
文/ 魏鸣放
初见，在江南的河边。小鱼，一片，两片，三片，仅如指甲大小。
开始以为，这是一种极小的鳊鱼。但细看，一片片全身银白，菱形，更像大海里极小的鲳鱼。不由起了疑心，它们，莫不是冬天里风干的青鱼，由寒风吹落了鳞片，一片片掉入河里，然后，一片片侧扁了身体，从另一世界回到河里？
春天了，在江南的大小河边，你仅用一只小鱼网，对着脚下的水中，尤其是，对准水草缠绕处，都能捞上一片两片，或三片五片。谁说，水至清则无鱼？它们，偏偏来自水流洁净处，来自童年一般梦里的河。
一两年了，这些曾经的“角币”，都已长成了丰满的“银元”。
一只半圆形立式鱼缸，一个盘腿而坐的人。
一个人坐久了，人也眯瞪。这小小的鱼，莫非来自多少千万年以前，来自波涛汹涌的海中鲳鱼的一支，先是逃脱了血盆大口的鲨鱼，游向了大陆江河，然后又逃离了大河小河中黑鱼的“血盆小口”，再然后，才长成了这一段美丽的故事？
知道，不久后，它们还将变色，变为青蓝、宝蓝和海蓝，披上橙黄色或橘红色的斑纹，成为一颗颗蓝宝石、一颗颗红宝石。活的。
不想说，这一种鱼，就叫鳑鲏鱼。
春天了，万物繁殖了，雄鱼发情期时色彩鲜丽，叫婚姻色。其时，雌鱼和雄鱼会相伴左右，在河底找到开口的河蚌，雌鱼会将产卵管插入蚌的入水管中。这是大自然的“试管婴儿”，这种鱼儿，它们与彩虹色的珍珠一起，发育，成长，一起延续神奇和传说。
一个人坐地，不眨眼，看一条条永不眨眼的鱼。
观鱼，如同观窑。人会将立式的半圆形鱼缸，看成一个烈火正旺的“高炉”。看头顶上方的天水，看一片片鱼儿盘旋，看一抹抹胭脂流转，看天上百鸟朝凤千啭不绝，看星辰大海日升和月落，看夜空星移斗转与银河璀璨。等待，静静等待，等待一场“窑变”，等待一炉出乎意料的“青花釉里红”，从天而降，一朵朵把自己“冰裂”为成千上万的瑰丽和美色。
人也将自己坐成了瓷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