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爹娘】 冯兵:母爱,是那碗冲不淡的鸡蛋茶
母爱,是那碗冲不淡的鸡蛋茶
文 | 冯 兵
在我的印象中,每次过年,无论阳历年还是阴历春节,最高兴的是母亲,最忙碌的也是母亲。前不久春节休假回家办结婚酒期间的事,至今还温暖着我远离故乡的心扉。
因为在部队工作,不能回家过年是常有的事。进入腊月后,母亲几乎是每天一个电话十分关切地问有没有时间回家,缺不缺钱用。由于平时工作比较忙,不一定能及时接到她的电话,她就让妹妹教她发短信,每天都发短信给我,虽然每条短信只有十几个字。
腊月二十三,处理完手头积累的工作,我向领导请假回老家办结婚酒。南下的火车在铁轨上疾驰了十几个小时后,我终于见到了我的母亲。凛冽的寒风中,她在车站外面等着我和妻子。见我出来,母亲一把抢过我的行礼,偷偷擦去眼角的泪,十分忐忑地说我瘦了,还问我这一路累不,说已经在家里给我准备好了丰盛的晚餐。
因为时隔两年才回家,又恰好在家摆酒,好多亲戚同学朋友都聚到了一起,喝酒是少不了的,有好几次都喝吐了。办完酒第二天早晨起来感觉喉咙很痒,嘴唇特别干,倒了一杯水刚想喝的时候发现嘴张开时有点疼,对着镜子一看原来下嘴唇上面起了一个泡,看来这上火上得还很严重呢。吃早饭的时候只能喝稀饭,而且还时不时的用手拖着下巴吹口气。细心的母亲看到就说看看你不让你喝酒还喝那么多上火了吧,随后她转身就去了厨房。过了几分钟,母亲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鸡蛋茶说赶紧喝下,还帮我拿来了牛黄解毒片,我喝完后母亲心疼地说记得多喝点开水别吃辛辣刺激的食物别喝酒了,我笑着使劲地点头。
说起这鸡蛋茶,我可是从小一直喝到大的呢。小时候家里穷,每次上火难受时母亲冲的鸡蛋茶就是一味最及时的良药,总能够温柔地拂去我的痛苦。母亲冲鸡蛋茶时先在碗里放两勺糖,再打上两个鸡蛋搅匀,接着用开水冲开,加点香油稍微冷却一下就可以喝了。母亲说放糖和香油可以又甜又香能够冲掉鸡蛋的腥味,而我每次都是大口一闷一气喝完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后来生活好了,母亲冲的鸡蛋茶也还是我离不开的美味。高中时每个月末回家有时还会假装上火难受,为的就是能够喝上那又甜又香的鸡蛋茶。
鸡蛋茶喝了两天火也差不多退去了,一天早上我起得很早,看见母亲在厨房做早饭,就想过去帮她摘菜,母亲笑着说去吧去吧你是越帮越忙。我傻笑着刚要走,母亲叫住我说赶紧过来再喝碗鸡蛋茶就会彻底好了。因为天气冷,母亲的手上皴的裂了口子,端着母亲递过来的鸡蛋茶我喝得很慢很慢,心里有点堵。
“对了,我看电视上说现在部队在改革,你可要好好工作,别被裁下来了啊!”吃早饭时,我被母亲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惊住了。
母亲是个要强的女人,用她的话说就是“自己没有过,就要给儿女最好的。”还未记事,她就被不能生育而又强势蛮横的姨娘从亲娘怀里抱走当了女儿。说起往事,母亲总是忍不住抹眼泪。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年幼的母亲手脚没停过,整天地里割猪草家里打下手地忙于活计,即便如此,还是少不了挨打受骂,至今她头上还留有一个伤疤,时不时隐隐作痛。上学到初二,成绩不错的母亲硬是被姨娘拽回家,赶到地里干活。辍学之后,母亲在被窝里偷偷哭了好几回,亲娘得知,也只是低声叹气没有半点办法。
到后来,母亲嫁给父亲的时候,家里除了几件母亲的嫁妆外,几乎没有一件能摆上台面的东西。当然,那个时候,填饱肚子最为重要。父亲在七个兄弟姐妹中排行老六,母亲嫁过来的前两年,由于没有分到土地,基本生活都靠亲戚和邻居接济。于是,东家帮忙剥剥玉米,西家帮忙捶捶豆子,母亲忙活一天下来,我们的吃食也有了着落。再后来,家里分了田地、盖了新房,日子一天天好起来,可闲不住的母亲还是一样的忙碌。快三十年了,印象中,母亲除了手掌之外,指尖内侧也一直有着一层厚厚的茧子。
天下父母心,皆在儿女身。真正离乡远行的人才知道那逐渐苍老弯曲的脊背是最温馨的靠山,才知道那眺望自己渐行渐远的目光中包含几多期许。2005年高中毕业,我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国防科技大学,那年村里的乡亲专门凑钱摆了几桌酒为我庆祝。
穿上军装以来,不论在长沙、南昌抑或安阳,都至少离家几百公里,再加上工作繁忙,屈指算来,回家的日子寥寥无几。这些年,母亲也渐渐养成了一个习惯:关注我所在城市的天气预报。上军校时每次打家里的座机,母亲总会告知近期天气情况和需要注意的事项。现在,母亲怕打扰我工作,除了我主动打过去外,母亲就以短信的方式代替了打电话。短则十几字,长则百余字,既有生活琐事和亲友邻里动态,也有我曾经听了许多遍却总也不会烦的唠叨式叮嘱。细细想来,这也是另一种形式上的“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犹如三春暖阳,时时照耀着在异地他乡奋斗的我。
“妈,军队改革是党和国家的大事,我一切都得听从组织安排。不过您放心,不管什么时候,不论什么情况,我都会干出好成绩,不给您丢脸!”思绪收回,我赶忙回复母亲。在母亲看来,穿上军装的我,是她这辈子最大的骄傲。听到我这么说,憨厚淳朴的母亲不住地点头。
在家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当我和妻子收拾行李准备返回部队的时候,母亲又端来一碗鸡蛋茶,说:“儿啊,这一走至少又是一年,在外面要好好照顾自己,再喝一碗鸡蛋茶吧!”我忍不住流出了泪水,接过母亲手中的碗点点头一口气喝下。之后又用开水冲了两次接着喝下才意犹未尽地把碗还给母亲,看我这般模样,母亲和妻子忍不住同时大声笑了出来。
其实,当兵十几年来,一个人在异地他乡,对故乡的依恋对母亲的牵挂一直是我心中最柔软最温暖的情愫,它一直给我前进的动力,让我从成功之中学会感恩,从失败之中走向自信与坚强。
回到单位的当天夜里,我还梦到了离家那天上午的场景,不过喝完鸡蛋茶之后又用开水冲了好多次一次次喝下,那些漂在碗中的鸡蛋花是母亲用爱激起的涟漪,越来越淡的是碗中之物,越来越浓的是母亲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