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子》丨虚度此生,是人生的必修哲学

你自己属于你自己吗?

不属于。

身体是天地把形体托付给你;

生命是天地把中和之气托付给你;

寿命是天地把自然的规律托付给你;

后代是天地把蜕变的功能托付给你。

于是,你不知从何而来,从何而去;不知为何而来,为何而去。

但是,这一世的生命仍是熠熠生辉。

01

荣启期的故事

孔子在泰山游览途中,看见荣启期漫步在郕邑的郊外,穿着粗布麻衣,一边弹琴,一边唱歌。

孔子问道:“先生看起来如此快乐,是为什么呢?”

荣启期说:“我快乐的原因太多了。世间万物,以人为尊,我生而为人,自然快乐;人生在世,有残缺有夭折,我已活到九十岁,自然快乐。清贫是世间大多数,死亡是人的最终结果,我安于现状,等待结果,还有什么可忧愁的呢?”

孔子说:“说得好!你是个能够自己宽慰自己的人。”

生而为人,已很幸运。生老病死,喜怒哀乐,只是依照着事物发展的规律罢了。

如此,那么放纵一生坐等结果如何?

02

林类的故事

林类的年纪近一百岁了,他在田里拾取收割后遗留下来的谷穗,一边唱歌,一边走着。孔子在去卫国的路上,看见了他。

孔子对学生说:“那位老人看起来是个值得对话的人。”

子贡前去。在田埂的一头对他感叹道:“先生没有后悔过吗?”

林类仰头答复说:“我后悔什么呢?”

子贡说:“您少年时不努力,如今落得这般田地;成年后又不争取时间,如今没有妻儿供养。何乐之有呢?”

林类笑着说:“正因如此我才快乐啊!我少年时懒惰,成年后又不争取时间,所以才能这样长寿。老无妻儿,又将死期,了无牵挂,所以才能这样快乐。”

子贡问:“长寿是人人希望,死亡是人人厌恶。您却把死亡当作快乐,为什么呢?”

林类笑道:“我怎么知道死与生不一样呢?又怎么知道为了力求生存而忙忙碌碌不是头脑糊涂呢?又怎么知道死亡不比活着好些呢?”

子贡不明白他的意思,回来告诉孔子。

孔子说:“他真是个值得对话的人,但是他悟的自然之理并不完全彻底。”

林类虽然长命乐观,但仍要拾穗得以苟活。世人的忙碌,不过是图后头的轻松,但努力之后,什么时候才到头呢?

03

休息的故事

子贡对学习有些厌倦,希望能休息一阵。

孔子说:“人生没有什么休息。”

子贡问:“那么我也就没有休息的时候了吗?”

孔子回答说:“当然有休息的时候。你看那空旷的原野上,有高起来的地方,好像是墓穴,又像是土丘,到了那里,就知道是休息的时候了。”

子贡说:“所以君子在那个时候休息了,小人在那个时候被埋葬了。”

孔子说:“你现在已经明白了。人们都知道活着的快乐,却不知道活着的劳苦;都知道老年的疲惫,却不知道老年的安逸;都知道死亡的可恶,却不知道死亡是休息。古人把死人叫做'归人’,那么活着的人就是'行人’了。人着活一天,身体运行一天,人活着是停不下来的。”

人的精神,属于天;人的骨骸,属于地。

骨骸会回归其原来的地根。随着时间的沉淀,从婴孩开始,历经少壮,老年,到达死亡,人们把死去的人叫做:鬼。鬼者,归也。

精神是一口气。从婴孩之时,气志纯清,无所顾虑;到血气方刚之时,气志飘忽不定,满是思虑。气志杂乱,忧从中来。

04

杞人忧天的故事

杞国有个人担心天会塌、地会陷,自己无处依托,便食不下咽,寝不安席。

又有个人为这个杞国人的忧愁而忧愁,就去开导他,说:“天不过是积聚的气体罢了,没有哪个地方没有空气的。你整天都在天空里活动,怎么还担心天会塌下来呢?”

那人说:“天是气体,那日月星辰不就会掉下来吗?”

开导他的人说:“日月星辰也是空气中发光的东西,即使掉下来,也不会有什么伤害。”

那人又说:“如果地陷下去怎么办?”

开导他的人说:“地不过是堆积的土块罢了,填满了四处,没有什么地方是没有土块的,你整天都在地上活动,怎么还担心地会陷下去呢?”

列子听到后,笑着说:“说天地会毁坏是荒谬的,说天地不会毁坏也是荒谬的。毁坏与不毁坏,无从而知,都有可能。就像出生不知道死亡,死亡不知道出生。毁坏与不毁坏,为什么要放在心上呢?”

天下本无事,忧天也罢,忧人也罢,何故自扰之。对于一些无法认知和解决的问题,何故陷在无休止的忧愁中无法自拔。

那么,面对人生的生、死、忧、乐,我们应该怎样度过呢?

列子说:“虚度吧!保持静,最好是虚。清静与虚无,便得到了事情的真谛;争取与赞许,反而丧失了事情的精义本性。”

人生,用静去体验,用虚去悟道。

偷'道'者的故事

齐国的国氏非常富有,宋国的向氏非常贫穷。向氏从宋国到齐国,向国氏请教致富的方法。

国氏告诉他说:“我善于偷,偷一年就够自用,偷两年便很富足,偷三年就家资丰收了。从此以后,我还施舍州里乡亲。”

向氏听了非常高兴,于是跳墙打洞,凡是手摸到的,眼睛看到的,没有一件不探取。没过多久,便以盗窃来的赃物而被问罪,并被没收了先前积蓄的财产。向氏认为国氏欺骗了自己,便去埋怨国氏。

国氏问:“你是怎样偷盗的?”向氏叙述了他偷盗的情况。

国氏说:“唉!你偷盗的方法错了!现在来告诉你吧。天有季节性,地有利人处,我偷的是天时地利。云雨阳光,偷来生育我的禾苗,繁殖我的庄稼;山泽特产,偷来夯筑我的围墙,建造我的房屋。这些禾苗、庄稼、泥土、树木,是天生出来的,至于珍宝财物,是别人所积聚,你偷盗它们而被问罪,能怨谁呢?”

向氏十分迷惑,以为国氏又在欺骗自己,于是到东郭先生那里去请教。

东郭先生笑道:“你全身的东西不也是偷来的吗?偷阴阳中和之气来成就你的生命。诚然,天地和万物都是不能完全分开的,它们不是自己的东西,不为己所有。国氏的偷盗,偷的是公道,所以没有灾殃;你的偷盗,偷的是私心,所以被问罪。把公共的东西视为公共所有,把私人的东西视为私人所有,这是天地的德行。你是偷盗,而他是偷'道’。”

道在虚中。人常迷茫,不知何处寻之。

老子言:致虚极,守静笃。

偷盗者追着名利而去,而偷“道”者顺着大道而行。只有虚掉外在的名利,虚到极处,静到彻底,才可领悟真正的大道。

有道是:万物自天成,盗者本无心。光阴若逆旅,生死不及情。


本文《列子·天瑞》,意为天地之灵瑞。列子认为,世间万物皆有始终,唯有“不生不化者”——道,才能循环往复,独立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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