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本文根据郑逸梅著《艺坛百影》部分章节整理。
陈巨来(1904—1984),原名斝,字巨来,后以字行,号塙斋,别署安持,安持老人、牟道人、石鹤居士,斋名安持精舍,浙江平湖乍浦镇人,寓居上海。20世纪我国杰出的篆刻家,著名书画家、诗人,其篆刻被誉为“三百年来第一人”。又因《安持人物琐忆》一书,被誉为民国掌故专家。陈巨来篆刻艺术蜚声海内外,作品得到金石收藏家的珍视。曾任上海中国画院画师、西泠印社社员、上海书法篆刻研究会会员。1980年9月,被聘为上海市文史馆馆员。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有《安持精舍印话》。幼承家学,篆刻初从嘉兴陶惕若,1924年,拜一代宗师赵叔孺先生为师。赵先生指导他认真以《十钟山房印举》为本,学习汉印。1926年,又由叔孺老师介绍得识富于收藏的吴大澄之孙名画家、鉴赏家吴湖帆,吴慷慨将家藏汪关《宝印斋印式》十二册借其参考,经潜心研究七个寒暑,使他的治印炉火纯青,更为工稳老当。后又得见平湖葛书征辑《元明清三代象牙犀角印存》,便专玫元朱文。乃师叔孺赞他“刻印醇厚,元朱文为近代第一”。1927年5月,结识国画大师张大千,交往甚密,常为之镌刻印章。1946年10月,张大千在沪举办个人画展,从北平运沪的画大多未钤印章,就地请巨来治印。画展大获成功,印章篆刻亦得好评。巨来治印,承继秦汉,大气磅礴,而在“元朱文”上得心应手,造诣尤深。自张大千在香港为其辑定印行《安持精舍印存》后,陈巨来篆刻艺术蜚声海内外,作品得到金石收藏家的珍视。巨来又为诗人,并擅书法,曾任上海中国画院画师、西泠印社社员、上海书法篆刻研究会会员。1980年9月,被聘为上海市文史馆馆员。1981年,巨来收录自15岁至78岁印作500余方,以其斋号安持精舍之名,编集成《安持精舍印冣》附《安持精舍印话》1卷,由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辑有《古印举式》两集。
“陈生巨来,篆书醇雅,刻印浑厚,元朱文为近代第一。”这是篆刻耆宿赵叔孺题 陈巨来印谱的话。叔孺是巨来的老师,老师对弟子是否阿私所好,有所夸誉么?回答说,并非夸誉,这是有口皆碑的(欢迎关注微信公众号:印书房)。巨来,浙江平湖人可是生活在上海,从未到过平湖。他的父亲潤渔先生,清季在福建为后补同知,和赵叔孺为同寅。此后又同客海上,时相往还。巨来刻印,初从秀水陶惕若,毫无所得,乃自行摸索。十七岁时,偶仿吴昌硕所刻“癖于斯”三字印。适叔孺来向渭渔贺年,见到这印,大为赞赏,许他将来必成名家。巨来听了,喜不自胜,便往有正书局购邓石如印谱二册归,孳孳矻矻,日夕慕刻。就在这年秋天,于宴会席上恰和叔孺同座。他自报姓名,请叔孺教导。叔孺对他说:“刻字章法第一,事先必须篆得好,刀法尚属次要。如汉印中有'太医承印’四字,太字和医字,笔画一多一少,宜排列妥善,视之匀称顺眼,多者不觉其多,少者不觉其少,这便是章法。”巨来得此启发,恍然大悟。从此每逢星期天,辄踵赵门请益。时商务印书馆十钟山房印举出版,巨来立购一部。叔孺嘱其专力研摹,日久自有心得。翌年元旦,巨来即随其父往赵家贺年,且正式拜叔孺为师。叔孺却对巨来说:“你最好多学汉印,不必学我,学我即像我,终不能胜我,还是徒然。”一次巨来戏仿赵悲庵小脉望馆白文印一。叔孺认为得悲庵神髓,很高兴地代为仿刻悲庵原款及边识,竟得乱真。叔孺先后自刻的印拓约二千多纸,尽付巨来收藏。巨来分门别类,汇装若干册,并请溥心畲楷书题签,什袭收藏,视为瑰宝(欢迎关注微信公众号:印书房)。他和吴昌硕也有一段渊源。当他二十岁与大词家况蕙风之女绵初结婚,蕙风即携其快婿往访昌硕。这时昌硕已八十一岁,很客气地呼巨来为巨翁。巨来为之赧然面赤,讷讷然请教刻印的刀法。昌硕说:“没有其他法门,只有用劲刻,精力饱满,自然佳胜。”随说随取一石,横执印刀,自右而左,为刻数下,又镌边款“老任”二字,用以示范。巨来受此熏陶,印象极深。吴湖帆所用印,出于巨来手的数逾百方,巨来得湖帆画扇计四十五柄,其中一柄是以朱砂加西洋红画一绶带鸟,栖于双钩翠竹上,工妙绝伦。湖帆罕作翎毛,此为奇品。湖帆夫人潘静淑,画不轻易与人,仅以一幅赠其戚潘博山,一幅赠巨来。又溥心畲、张大千、谢稚柳、陈佩秋、叶恭绰、张伯驹、王季迁、吴子深的印,也多出巨来手。(左)国立北平图书馆收藏 (右)国立北平图书馆珍藏拓印颇耗印泥。巨来好友张鲁庵以制印泥著名,人称张鲁庵印泥,但制作成本甚高。巨来试请张特制廉值印泥,只须钤时鲜明,日后变色与否,在所不计。隔几天,张便拿来若干两,说内无朱砂,全用德国出品专印钞票的颜料阿尔.西来代替朱砂。巨来觉得色彩不错。过了一年,色彩鲜明如故,于是大量制造,人称陈巨来印泥。吴湖帆和陈巨来是无话不谈的。一天,湖帆很风趣地对他说,凡遇不相识的人,要绝对让人看不出你是个印人,我是个画家。假使叶恭绰对任何人都大谈其铁路建设,梅兰芳对任何人大谈其西皮二黄,岂不自形浅薄。巨来为之首肯。巨来原名斝,因名其室为斝斋。又榜更生藤斋。取义是庭中植有紫藤二株,突遭虫距枯萎而死,过了五年,忽抽芽重茁。吴湖帆、谢稚柳各绘一扇,作为纪念。他受委屈有年,和夫人牛衣相对,过着很苦的生活。他还自开玩笑,把“夫妇齐眉”改一字成“夫妇齐霉”。幸而四凶垮台,他才得吐了一口气,重新走上原有的工作岗位,努力作出更大贡献。陈巨来其人兴趣广泛,爱听戏、爱看影视剧;具有侠义心肠,曾不辞辛苦为大千救场;交友甚广,这才是八卦来源的关键。他的朋友广布书画界,在这些朋友中他最感激的有两个人,一个是张大千,一个是吴湖帆。
张大千(1899-1983),男,四川内江人,祖籍广东省番禺,中国泼墨画家,书法家,享誉国际,被西方艺坛赞为“东方之笔”。
张大千:“他父亲病重,药费我出的;他向我索画,我是不要钱的;《安持精舍印谱》这本书也是我亲自整理、编辑,并出资帮他出版的,我还亲自做了序:“巨来道兄治印,珠晖玉映如古美人,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钦佩之极。”
吴湖帆(1894—1968),江苏苏州人,清代著名书画家吴大澄之孙。现代绘画大师,书画鉴定家。
吴湖帆:“我很欣赏他的印,但我更感谢他帮我驱走小三(此事亦被详细记载于《安持人物琐忆》),以后,他让我画什么,我都别出新意地给他画。”
与张大千的相识,让巨来收获了一辈子的友情,两人如同手足一般,晚年虽天各一方(张大千定居美国),但彼此牵挂,通信不断。而与吴湖帆的相识,让巨来获取“近代元朱文第一”称号成为可能。认识吴湖帆,是在巨来老师——赵叔孺的家中,那一年巨来22岁。“蓄短须,穿缎马褂,戴珊瑚小珠的瓜皮帽,高谈阔论,老气横秋”是当时陈巨来对吴湖帆的直观感受。当时的吴湖帆已经是有名的大画家,而巨来还没有什么名气。吴湖帆欣赏画作时,见到“叔孺得意”,颇为喜欢,并直赞此印“高古绝伦,世无侔匹”,两人因此结缘。
曾经,吴昌硕对巨来说:“似吾者俗,学吾者亡。”他的老师赵叔孺也告诫:“尔须多学汉印,布白拘于学我,学我即像我,终不能胜我。”等交了吴湖帆这个朋友时,湖帆对他说:“你的印和明人汪关所作甚近。汪关之印谱世人少见,我家藏其孤本《宝印斋印式》十二册,可以助你进境。”湖帆大方地将书借给了巨来,并说:“不必急着归还”,果然,巨来不着急,一借就是七年。后巨来又得见平湖葛书征辑《元明清三代象牙犀角印存》,深深地影响了巨来篆刻风格的发展,为元朱文印风风格打下坚实基础。
1924年元旦,外公随其父渭渔先生至赵府贺年并正式拜赵叔孺先生为师。在赵叔孺先生的悉心指导下,外公艺事日进。某日,赵叔孺先生命外公按照《双虞壶斋印谱》中一方“叔得意印”回文印,仿刻成“叔孺得意”印,将“印”字改成“孺”字,因外公配得妥帖,宛若汉印,刻成后赵叔孺先生大为满意,特将此印钤在珍藏的旧拓《云麾碑》后页,其意为两珍合璧。
杭人高野侯(时显)擅书画,精篆刻。曾对我外公说:时下刻吴昌硕风格的人太多,你千万勿学昌老,学昌老,总在他之下,超不出昌老,不能成为大家,你可专攻元朱文。外公听后,认为大有道理。遂着意宋元朱文,遍览海内名家印谱,潜心研究。经赵叔孺先生点拨、奖掖,最终走出自己一路,自成一派。赵叔孺先生许其为:“陈生巨来,篆书醇雅,刻印浑厚,元朱文为近代第一。”由此,巨来之名,一时鹊起,求其治印者踵至。各大博物馆、图书馆相继请其镌刻元朱收藏印,近代政界要人,收藏家、书画家自用印和鉴藏印均喜出自其手。由是交游极广,尤与王同愈、张伯驹、叶恭绰、张大千、溥心畲、吴湖帆等相知最深。
晋王献之的《鸭头丸》,历来被推崇为“书坛风流”,用笔婉转妩媚。叶恭绰有幸获此至宝,珍如拱璧,特请我外公为其镌刻一方“第一希有”印,以表达对《鸭头丸》的推崇和诊视。外公不负所望,数天后完成是印呈上,叶恭绰看后,大为满意,随即开笈,取出稀世奇珍——《鸭头丸》,亲手钤上“第一希有”印记。当时外公年方二十出头。这件韵事,是我外公生平得意之笔,常说“第一希有”章附骥于奇珍,可以永传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