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行之人, 必有故事
电影《徒手攀岩》海报
2019年,在中国上映了一部纪录片——《徒手攀岩》。这部片子讲的是攀岩高手阿历克斯·霍诺德徒手登上优胜美地国家公园酋长岩的过程。他没有用辅助设备,只靠双手双脚,靠身体的每一条肌肉,用3个半小时爬上了超过900米高的酋长岩。在拍摄过程中,摄影师几次都不敢看阿历克斯,生怕他摔下来。电影的场面让人非常紧张,我们看到了一个攀岩的奇迹,也看到了拍摄的奇迹。因为拍摄者也必须是登山高手,才能在阿历克斯附近捕捉到那些近景。这部片子的导演叫金国威,是一位登山高手。
看了《徒手攀岩》之后,我又将金国威的另一部电影《攀登梅鲁峰》找来看,也很刺激,情节更丰富。梅鲁峰在喜马拉雅山区,海拔只有6310米,但在专业登山家看来,登上梅鲁峰著名的鲨鱼鳍那块铺盖着冰雪的大岩壁之路,是世界上技术难度最高的攀登线路之一。电影讲述了3位登山家前后两次攀登梅鲁峰的故事。攀登6000多米高的梅鲁峰为什么在技术上那么难?影片中有一位专家,时不时出来讲解一番,这位专家叫乔恩·克拉考尔。
电影《攀登梅鲁峰》海报
克拉考尔是个作家。20岁刚出头的时候,登山就是他生活的中心。他靠每年五六千美元的收入维持生计,没事儿就去登山,但后来年龄渐长,就结婚了,过起普通人的日子。1995年3月,《户外》杂志的一位编辑给他打电话,请他写一篇关于珠峰商业登山队的稿子。编辑本人并没有真的想让克拉考尔去爬珠峰,只是想让他到大本营去采访,但这个邀约把克拉考尔潜藏许久的渴望激发出来了——他不想待在珠峰大本营两个月,却不去尝试登顶。到1996年,新西兰一家探险公司愿意免费让克拉考尔体验他们的服务,克拉考尔得以前往珠峰。不料,在1996年5月的那个登山季,珠峰发生了一场大山难,克拉考尔成为山难的亲历者,后来他写了一本书——《进入空气稀薄地带》。
《进入空气稀薄地带》
这是他的成名作,出版后长期占据《纽约时报》畅销书榜第一名,最终获得普利策奖。克拉考尔还写过一本书,叫《荒野生存》,这本书被改编成了电影。他是写户外题材最成功的作家,他把自己大部分的稿费捐献给了儿童教育机构。毕竟,《进入空气稀薄地带》和《荒野生存》里叙述的主角都在野外去世,通过讲述他人的死亡来获取利益,这会让克拉考尔感到内疚。
有一句谚语,叫“远行之人,必有故事”,说的是出门在外的、有过冒险经历的人,都有故事可讲。其实我们读克拉考尔的书,看金国威的电影,都是在看故事。当然,讲故事的手段在发生变化,我们看电影《徒手攀岩》《攀登梅鲁峰》会感叹,这是怎么拍摄出来的啊?我们以往看到的登山影像资料,大多是模模糊糊的。这些年,影视器材有了很大的改进,小小的机器也能拍摄高清或4K画面,能达到影视制作的水准,金国威的团队背着这些小巧的机器上山,在攀登过程中进行拍摄。在惊叹那些职业登山者所处的境界和我们凡人所处的境界完全不一样的同时,我们也能特别直观地感觉到,拍摄的人,这些讲故事的人,本身就是专业人士。如果克拉考尔不是登山爱好者,那他就上不了珠峰,讲不了山难的故事。金国威若不是登山高手,也拍不出《攀登梅鲁峰》。
《荒野生存》
如果把視野放宽一点儿,我们能看到各领域的专业人士讲的故事。比如阿图·葛文德医生,他写了《最好的告别》,还写了好几本医学科普书。再比如舍温·努兰,他写过《蛇杖的传人》,讲述医学的历史,还写了《生命的脸》和《死亡的脸》。还有一个医生叫悉达多·穆克吉,他写了《众病之王》和《基因传》。我们要感谢这些有人文素养的医生写出这样优秀的非虚构作品。如果我们读历史书,会发现比小说好看的著作就更多了。“远行之人,必有故事”,故事好看不好看,其实取决于那个远行的人是不是足够专业,是不是有足够的经验可以讲述。
(秋 伟摘自湖南文艺出版社《文学体验三十讲》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