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莫高窟壁画——西魏-285窟【2】南壁:连环画《五百强盗成佛故事》

一、285窟——南壁概述

南壁可分为三层。上层绘有12位伎乐飞天有的演奏乐器,有的散花飞舞。

南壁中间大部分壁面绘有《五百强盗因缘》故事画,情节包括:强盗与官兵激烈作战,强盗战败被俘,国王审讯、强盗被判决剜眼,强盗被逐放山林受苦,被佛陀拯救眼睛复明,佛陀为强盗说法、强盗皈依,出家为僧的强盗于深山修行。

故事结尾,即靠近西壁龛部分,绘有一幅释迦、多宝二佛并坐说法图。

南壁一览

南壁下部是四个坐禅小室,大小仅容一人打坐(有些禅室内或门口,还有元代所修小塔的部分塔身);每一个禅室龛楣皆画有不同的忍冬禽鸟纹,装饰华美。禅室龛楣之间绘有“沙弥守戒因缘”、“宾头卢度跋提长者姊”、“度恶牛缘”、“婆罗门施身闻偈”等四个故事画。

南壁底部、龛楣之间,绘有五位药叉,姿势各异。

南壁一览1(局部)

南壁上层绘有12位伎乐飞天。南壁中间大部分壁面绘有《五百强盗因缘》故事画;故事结尾,即靠近西壁龛部分,绘有一幅释迦、多宝二佛并坐说法图【见下图右上】。

南壁下部是四个坐禅小室,大小仅容一人打坐;每一个禅室龛楣皆画有不同的忍冬禽鸟纹,装饰华美。禅室龛楣之间绘有“沙弥守戒因缘”等四个故事画【下一篇会介绍】。

南壁底部、龛楣之间,绘有五位药叉,姿势各异。

南壁一览2(局部)
二、五百强盗成佛因缘故事

(一)故事概述

南壁中段大部分壁面为“五百强盗成佛故事”,从左往右依次为:1-五百强盗与官军作战;2-强盗被俘受剜眼刑罚;3-放逐山林;4-遇佛搭救双眼复明;5-出家入道;6-隐居山林最终成佛。

故事以自然景致为画面的区划,激烈的战争和残酷的刑罚,与双眼复明后出家隐居山林参禅入定的场面形成了鲜明的对照,是西魏期故事画的经典之作。

第一段:场景1:五百强盗与官军激烈交战

第二段:场景:2-强盗被俘受剜眼刑罚;3-放逐山林;

第三段:场景:4-遇佛搭救双眼复明;5-出家入道;6-隐居山林最终成佛。
(二)第1段场景1:五百强盗与官军作战
根据佛经记载,在古代南印度一个叫憍 [jiāo] 萨里的王国,有五百个强盗占山为王,与官府分庭抗礼。国王波斯匿王选派了精兵强将前去镇压,强盗寡不敌众,战败被俘。

南壁-五百强盗成佛因缘第1段场景1(交战)

步兵服饰以黑红两色为主(大多数步兵应该是强盗),各执盾牌向前,长枪相向(上图右下角一人,举着盾牌遮住整个头部,可以想见箭雨之密集);骑兵与马则全身铠甲,服饰以青绿色为主。
南壁-五百强盗成佛因缘第1段场景1:步兵与骑兵交战
南壁-五百强盗成佛因缘第1段场景1骑兵特写【乘骑铠马、手握长枪的官兵】【临摹】
(三)第1段场景2:强盗战败被俘
强盗战败被俘,被剥去衣服(几件衣服扔在地上);强盗被判受剜眼之刑。
南壁-五百强盗成佛因缘第1段场景2局部:骑兵,下面是强盗战败被俘、剥去衣服

(四)第1段场景3:国王审讯强盗

强盗战败被俘,被剥去衣服(几件衣服扔在地上);国王坐在殿堂里,大臣站在殿堂下面,审问面前跪着的强盗;强盗被判受剜眼之刑。

南壁-五百强盗成佛因缘第1段场景3:国王坐于殿堂内审讯强盗

国王坐于殿堂内审讯强盗,手执麈尾【见注释】。
【注释:麈尾】
麈尾是魏晋清谈家经常用来拂秽清暑,显示身份的一种道具。直到唐代,还在士大夫间流行。宋朝以后逐渐失传。麈尾,形如树叶,下部靠柄处则常为平直状。有点像现代的羽扇,可又不是扇。麈尾也不是拂尘,拂尘的形制、用途与麈尾大不相同。

南壁-五百强盗成佛因缘第1段场景3特写:国王坐于殿堂内审讯强盗【手执麈尾】

国王坐在殿堂里,大臣站在殿堂下面,正在审问面前跪着的强盗。屋顶有一幅斗鸡图。
南壁-五百强盗成佛因缘第1段场景3特写1:国王坐于殿堂内审讯强盗
这幅《斗鸡图》,两只雄鸡站立于屋顶,树毛振翼,悍目发光,引颈昂首,尖嘴利爪,正相对作伺机进攻状,斗鸡的神态、力量感都栩栩如生,就连鸡脖子上的毛发,也有些怒发冲冠的味道。
《五百强盗成佛图》全图分为六个画面,《斗鸡图》只是第二个画面“五百强盗被俘,被国王审讯、判刑”中宫殿屋顶上的小小点缀物,乍一看,似乎与壁画主题无关,鸡的形象似乎也可有可无。不过《斗鸡图》在这幅壁画中的作用可能是——为烘托国王军队镇压强盗的气氛。(佛经中有不少关于斗鸡的记载,其相关内容都是反对人与人、动物与动物之间的相残争斗)
南壁-五百强盗成佛因缘第1段场景3特写2:殿堂顶部斗鸡图
南壁-五百强盗成佛因缘第1段场景3特写3:跪于下的强盗被判剜眼之刑,一大臣站于旁
(五)第2段场景1:强盗被俘受剜眼刑 
此处建筑作为前一个场景与下一个场景的过渡与间隔,屋顶上方画出旋涡状暴风雨,以此烘托紧张气氛。

南壁-五百强盗成佛因缘第2段场景1


除了这个“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建筑,角落里还画有一只不易看见的饿虎(见下图黄圈标示),一并烘托出此处的环境氛围:风雨交加、虎狼满地的深山荒野——这正是被剜去双眼的强盗被放逐之地。
南壁-五百强盗成佛因缘第2段场景2:龛楣右上角饿虎(黄圈标示)

注意:龛楣右上角处绘有一只饿虎,黄黑色,伏地爬行【见黄圈】;注意到一个现象:这面壁画不同场景里会画出不同的动物,烘托出相应气氛;比如此处这只踽踽觅食的饿虎,以及左边建筑上方的漩涡状暴风雨,很好地衬托出——强盗们凄惨无助、恶劣绝路的处境。
南壁-五百强盗成佛因缘第2段场景2:龛楣右上角饿虎特写
(六)第2段场景2:强盗被放逐山林
强盗遭受挖眼的刑罚,并且被放逐到常有野兽出没的荒郊野外。强盗悲愤绝望,发出凄惨悲切的呼号。
南壁-五百强盗成佛因缘第2段场景2
被挖去双眼的强盗,捂着眼洞,对天嚎哭,四处奔跑;剧烈的动作,表现出他们此时的心情。
南壁-五百强盗成佛因缘第2段场景2局部:被挖双眼的强盗 特写
黑眼洞,表示被挖去的双眼.
南壁-五百强盗成佛因缘第2段场景2局部:被挖双眼的强盗【临摹】
南壁-五百强盗成佛因缘第2段场景2局部:被挖双眼的强盗 特写【临摹】2
天无绝人之路,不是没有光明的转机,画面环境也暗示了这一点——尽管被放逐到有饿虎爬行的山谷中,但仍画有两只鹿,在貌似悠闲地吃草;野鹿觅食,衬托出在绝境中的求生气氛、在人生最黑暗低谷中的一丝生机,以此将情节推进到下一个场景——强盗得救。
南壁-五百强盗成佛因缘第2段场景2强盗被放逐山林、嚎啕痛哭
这座山谷林木葱笼,狼嗥虎啸,阴森恐惧,衣食无着。强盗们悲痛欲绝,撕心裂肺地绝望地嚎叫着。

凄惨的呼叫声传遍四野,也传进了释迦牟尼佛的耳朵。知道这是五百强盗在生死线上挣扎呼救,便用神力送来了香山妙药,吹进了五百强盗的眼眶。更重要的是——不仅使他们的双目重见光明,更使他们的心灵真正见到光明——用佛法启发他们心底的佛性(佛家认为,众生皆有光明的佛性)。

然后,释迦亲临山谷,给五百强盗讲经说法。众强盗去恶从善,皈依为佛门弟子。从此,山谷中的森林被称作“得眼林”。很多年后,当年的五百强盗终于修成正果,成为五百罗汉。【这是五百罗汉来源的一种说法】

(七)第2段场景3:释迦为五百强盗说法,使强盗双眼复明

正在向强盗说法的佛陀,座位前有一个大水池,里面有莲荷生出、水禽浮游,似乎寓意着强盗的改邪归正,“境由心造”,周围的环境也相应地变得清明祥和。

画面中绘出许多山峦树丛,作为画面的“标点符号”,间隔着不同情节。同时,为发生的故事,营造出一个丰富的自然环境,池水荡漾、花木葱茏、飞禽走兽各自觅食奔跑,生机盎然。

南壁-五百强盗成佛因缘第2段场景3:五百强盗听法

洗心革面,胡跪(一种单腿跪地的姿势)于释迦面前,皈依听法的强盗。
南壁-五百强盗成佛因缘第2段场景3:五百强盗听法特写
正在树边吃树叶的鹿,嘴角挂有一丝微笑。
南壁-五百强盗成佛因缘第2段场景3上部左:山林野鹿【临摹】

佛陀座位右下侧的山峦间,一位猎人在弯弓射向一只鹿(或野羊)
南壁-五百强盗成佛因缘第2段场景3下部:狩猎

南壁-五百强盗成佛因缘第2段场景3下部:狩猎特写

三只并排奔跑的鹿(或野羊)(毛色依次是:红、黑、红,左边第一只蹄下,画有蓝、红两色的山峦)
南壁-五百强盗成佛因缘第2段场景3下部:野羊奔跑
(八)第3段场景1:五百强盗剃度为僧,聆听释迦说法

南壁-五百强盗成佛因缘第3段场景1:释迦为剃度为僧的五百强盗说法

同第2段类似,此处正在向强盗说法的佛陀,座位前也画有有一个大水池,里面有清波荡漾、莲荷生长、水禽跃动,似乎寓意着强盗的弃恶从善、修出福德,“相由心生、境由心造”,周围的环境也相应地变得美好、充满生机。
南壁-五百强盗成佛因缘第3段场景1局部2:下方水鸟

南壁-五百强盗成佛因缘第3段场景1(左侧山林)垂柳修竹

南壁-五百强盗成佛因缘第3段场景1(左侧山林)【gif】,图源:敦煌研究院

缤纷花雨,从天而降,飘落在皈依者上方.
南壁-五百强盗成佛因缘第3段场景1局部3:皈依为僧的强盗
已剃度为僧的强盗,穿袒肩袈裟,胡跪(一种古代跪姿)于地,双手合十;一洗前尘,毫无盗贼匪气,意态虔诚,为典型的“秀骨清像”。
南壁-五百强盗成佛因缘第3段场景1局部3:最靠近释迦的一名皈依强盗(特写)
正在说法的释迦,身着僧祇支,衣纹飘逸。坐在“筌蹄”【见注释】式的坐具上,并铺有方褥。这些用具原本来自北方胡族,以后又成为南朝士大夫阶层和玄学之士讲究魏晋风度的时尚用具。
【注释:筌蹄】
释迦坐具“筌蹄”,是一种形似腰鼓的坐具。从南北朝至五代流行的一种名叫“筌蹄”的坐具。在敦煌壁画中表现较多。这种坐具多以竹藤编制而成,造型是两端大,中间细,形如细腰鼓。这种器物,早在战国时就已出现,最初并非用为坐具,而是用于捕鱼和捕兔用的笼子。即《庄子·外物》中所谓:“筌者所以在鱼,得鱼而忘筌;蹄者所以在兔,得兔而忘蹄”。因其两者差别不大,故合称“筌蹄”。
南壁-五百强盗成佛因缘第3段场景4:释迦为皈依的五百强盗说法特写
南壁-五百强盗成佛因缘第3段场景1局部5:释迦身后侍立的弟子

花雨缤纷、青鸟翔集的环境中,释迦穿着僧祇支,衣纹飘逸,正在扬手说法;后面是佛弟子持花侍立。

南壁-五百强盗成佛因缘第3段场景1局部5:释迦为皈依为僧的强盗说法

注意:释迦脚下池塘边右下侧,一头驴在俯首喝水。

这只驴的姿势很有趣:前腿跪地,脖子伸得长长的,嘴角挂着笑意,仿佛正为觅到的这一泓清水而欢欣;正如强盗听闻佛法后“如饮甘露”的心情。

南壁-五百强盗成佛因缘第3段场景1局部5:右下角山林动物:野驴饮水
(九)第3段场景2:已出家为僧的五百强盗,于深山中修行
此处描绘的场景是:5-五百强盗出家入道;6-隐居山林最终成佛。
出家人修行之地,上有飞天散花,中有茂林修竹、下有青绿山林.
南壁-五百强盗成佛因缘第3段场景2:山中修行
僧侣左下角一只小鹿朝向母鹿奔来,画面气氛与迷途者皈依佛门、犹如浪子回家的心情很是契合;令人联想到西方文艺复兴以后常见的一类油画题材“浪子回家”(典出圣经)。
南壁-五百强盗成佛因缘第3段场景2局部1:左下山林动物【临摹】
青葱树冠,画得犹如云朵,一只鹿伸颈觅食;旁边树枝,柔软披拂。
南壁-五百强盗成佛因缘第3段场景2局部2:左上林木

出家为僧的强盗于山林间修行,环境清幽,其间有真实的青山茂林、翠竹杨柳,也有不属于人间的祥瑞花卉;

其中,右边两人独自坐禅(一人在山前,一人在山后);两人对坐,手持一物(不知是不是经卷)似乎在交流各自对佛经的理解;左下一人独坐,手持经卷,似有所悟。

左下一人独坐,手持经卷,似有所悟。旁边有几竿翠竹。

南壁-五百强盗成佛因缘第3段场景2特写1
右边两人独自坐禅(这是位于山后者),以袈裟覆头,瞑目敛心。旁边垂柳飘拂。
南壁-五百强盗成佛因缘第3段场景2特写2
两人对坐,手持一物(不知是不是经卷),以手相指,似乎在交流各自对佛经的理解,有学者根据这一画面,认为这虽然是一个古印度的传统题材,但这一“对坐诘问、辩论佛理”的小画面却折射出南北朝时期已逐渐本土化的佛教,在发展中的一个新趋势——在修行中“禅理并重”(即既重视坐禅入定又重视阅读佛经、参悟佛理)。
南壁-五百强盗成佛因缘第3段场景2特写3
所有故事情节,至此完。


、“二佛并坐”说法图

“五百强盗成佛故事”再往右边,是一幅“二佛并坐”说法图。

南壁-释迦、多宝二佛说法

南壁-释迦、多宝二佛说法局部1左侧佛

南壁-释迦、多宝二佛说法局部2右侧佛
南壁-释迦、多宝二佛说法局部3:左上角飞天与胁侍弟子
南壁-释迦、多宝二佛说法局部4:右上角飞天与胁侍弟子

【本文图片与文字解说,部分参考资料】

1、《中国敦煌壁画全集02.敦煌西魏》(段文杰,樊锦诗主编;中国敦煌壁画全集编辑委员会编)

2、北京服装学院2014特色资源库-丝绸之路的美术之旅河西段(里面的敦煌专题资料)

3、“数字敦煌”官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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