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侬人物随笔二题:都市少妇偶像/绅士演员
都市少妇偶像
文/ 金侬
万事发轫都是有征兆的,比如濮存昕开始走红。
许多年前“人艺”演《古玩》,有“人艺”的朋友说是要请我去看,我无意中在饭桌上把这一消息透露了出来。不想立时有一个艳丽的女子尖着嗓子就叫道:你有票吗?有吗?卖给我好了。我就想看《古玩》。我要看濮存昕。我喜欢他死了!
马上就有附和的,也是一个半大不小的女子,拍着巴掌说:他太有魅力了,你看他那双眼睛。
我故意气她们道:不就是单眼皮嘛。
不,不,你知道吗,他身上有一股高贵的书卷气。艳丽女子声音越发尖利起来。
之后的半个小时,濮存昕便成了那几位女士饭桌上的谈资。而我则在作制片人一样的番算:好哦,濮存昕,我可找到了你的市场,那一群喜欢逛街喜欢购物喜欢没事儿聚一起议论老公讨论如何对付男人的都市风流娘儿们,可是最能为肥皂剧抹泪的群体,把濮存昕卖给她们,顶合适!
一个演员走红,便是有了市场,这种市场有时是无意形成的,有时是有意营造的。依我对濮存昕的了解,他的市场是有意无意之间不经意获得的。
濮存昕身上有股书卷气,但他却并没有读过多少书。他读书的最好年华被文化大革命剥夺了。他的书卷气来自他的家庭。他的父亲苏民是“人艺”的话剧导演,有着较高的古典文化修养,能导出《李白》这样的文化剧,能写出像样的古诗,不说出口成章,但出语当中多少也含有警策的深意,透着文化内涵,这样的家庭背景和氛围自然陶冶出了濮存昕的书卷气。
书卷气不是在什么时候都吃香的。在文革时期,书卷气一度让人避之唯恐不及,因为那是一个崇尚愚民的时代;在上世纪八十年的社会巨变中,书卷气又让人嗅出了酸腐和贫穷,在痞子流氓倒腾钢材、牛仔裤用麻袋背钱的一幅幅鲜活镜头中,书卷气成了“阿木铃”的同义语。
只有到九十年代后期,新兴的“知本家”脱颖而出,他们因知识而富有,因富有而高贵,这才使得书卷气摆脱了几十年来中国人轻蔑的目光,走进了俏丽女人顾盼的视野。
于是,濮存昕成了都市少妇偶像。
都市少妇能把书卷气的濮存昕当作偶像,于社会来讲,实在是一件幸事
虽说人生识字糊涂始,识文断字的社会动物中说不定还更出衣冠禽兽,但社会要发展,人类要进步,在这网络时代、信息时代,看中知识看中文化,毕竟就是看中了未来。
一个偶像与一种时代发展的趋势联系在一起,濮存昕应该觉得无上荣光。
这一点广告商与鄙人狗熊所见略同,没见过电视里四处都是西服革履的濮存昕手持现代通讯工具,满脸散发着迷人的微笑,在那里发表“呼机、手机、商务通一个也不能少”的宣言吗?
可惜,被都市少妇们寄予了那么高期望值的濮存昕,在某个言情戏里居然光着膀子在众目睽睽之下欲做房中之事,这实在让人觉得缺少书卷气,更不要说高贵了。
难怪文章开头提到的那个美妇后来气哼哼地打过电话来,用划玻璃一样尖锐的声音叫道:再也不看濮存昕的戏了,他太不雅了!
都市少妇偶像开始在某些都市少妇心里坍塌了。这对于濮存昕来说,无所谓是无所谓非,脸长在他的头上,肉长在他身上,他想以什么样的形象呈现给大家,谁还管得了呢?
我只是担心,有朝一日,濮存昕做不了都市少妇偶像了,他还能做什么偶像?
能成为偶像不容易,还是珍惜吧。
——原载《戏剧电影报》。
绅士演员
文/金侬
吴若甫到寒舍来,穿一件灯蕊绒西服,着一双长得像鸭嘴兽的时兴皮鞋,衣冠楚楚,彬彬有礼。我请他坐,他说谢谢。我请他喝水,他也说谢谢。我请他说点什么,他沉思片刻,用国务院新闻发言人那样的语调和嗓音向我传递信息。须臾,掏出一颗烟,用征询意见的眼神望着我,问我可以抽烟吗?我望着袅袅腾腾升起的围绕着吴先生的烟雾,心里不由得想,坐在我面前的真是一位绅士演员啊!
说实在的,干演员这一行的,举手投足,言谈举止,似土匪流氓(不是真土匪流氓,是“似”)的多,让人觉得像绅士的少。前些年在一次活动中见到久违了的葛优同志,探照灯似的大光头,笔挺的小西服,脚下的皮鞋在饭店大堂的灯光照耀下熠熠生辉,跟我握着手,连句你好都没有,只哟嘿哦嘴里发出一连串不着四六的感叹像声词,感觉我是他饲养的动物,现在他正给我喂食。这就很不文明礼貌,更谈不上绅士了。连葛优这种宝塔尖上的人物都如此,别的演员就不要谈了。
吴若甫的绅士作派不单单表现在到寒舍作客,他就是到我们办公室来也是如此。一办公室几个同事正襟危坐看稿子,忽听得有人推门,大家寻声望去,就见吴若甫站在虚掩着的门背口,上身微微前倾,用微笑征求大家充许他进来的表示。可能邀请他来的那位同事还没有看到,他就居然站着不动,只用手轻轻地叩门,直到那位同事抬起头来,直着嗓子冲他喊:进来吧!他才一路朝熟人打着招呼,温柔地走进办公室。
吴若甫像个绅士,这不单单是我的看法,也是许多“老记”们的共识。前几天几位“老记”聚在一起,聊起吴若甫,其中一位道:我怎么觉得吴若甫到哪儿都戴着领结。还有一位补充道:看上去总是端着,有些板。
看来绅士也有缺憾。什么时候都要注重形象,什么时候都要维护形象,这形象就极有可能倒塌下去。因为形象是需要有内容支撑的,这个内容对于演员来说便是生活的积累。绅士唯其是绅士,就只能在绅士的层面体察生活,对于人间万象,就是有心去体验,也只会因为绅士的做派而产生距离。对于演员来说,有什么比了解生活更为重要的呢?从这个角度来说,绅士风度真是一件枷锁了。
绅士做派应对贵族的等级制和工业文明的秩序,是最最适合不过的了。但是,对于需要灵感、爆发力的艺术工作来说,却是桎梏。好的艺术从来都是超越秩序和等级的,桀骜不驯往往是真正艺术家的品质。假如艺术家都绅士了,那艺术就该重新定义了。
怎么好端端一个绅士放在吴若甫身上就不好了呢?没办法,谁叫他是艺术工作者呢?要知道我现在是在跟表演艺术工作者的吴若甫打交道。就像一个老实憨厚不懂权力斗争的人当不了政治家,一个重感情而不重利益的人当不了企业家一样,绅士,要当好艺术家,也许只能是特例。
吴若甫真是这样的特例吗?行文至此,我突然对他的绅士做派产生了怀疑。没准儿他只是在我们面前表现出绅士,而骨子里压根儿就不是一个绅士。
假如这样,吴若甫真是一位了不起的演员了。
——原载《戏剧电影报》
后记:
文章发表后,吴若甫先生看了,很不高兴,一大早就给我打电话,批评我在“骂”他。
我在“骂”他吗?
实在地说,我真的不知道是不是在“骂”他了。如果说是“骂”,那可能是我文章的风格。我的文章从来就像一株仙人掌,浑身总有些刺的。这样看来,“骂人”在所难免。也许许多我本来想捧的人都被我“骂”了。如果说没“骂”,文章确实也提出了一个问题。我只是想从吴先生出发,说一说表演问题,所谓从具体到一般,再从一般到具体,无非是作文的一种方法。
其实,谁个人后无人说,谁个人前不说人,作为名人就更容易被人说叨,能挨“骂”难道不是名人需要具备的一种素质吗?
“毁随名高”,名人能被人“骂”也许还是名人的福份呢。我倒是想被人“骂”,只是吴先生还不在公开媒体上“骂”我呢。
但愿他也“骂骂”我。我不怕“骂”,也经得起“骂”。
附图释文:
其一:对酒当歌。
其二:和为贵。
其三:闻鸡起舞。
关于金侬:
本名张扬,书法落款名金侬,常用笔名废墨。
著名书法家,知名影评人、记者,资深媒体人,小说家,编剧。
中国文联编审,中国电影家协会会员,丝绸之路电影节评委,中共中央直属机关书画协会会员,中国书画院会员,中国书法名家联合会理事,中国民盟书画院会员,中国民盟北京市委文化委员会委员,北京市政协书画院会员,清华附中特聘专家级书法教师,文化部老年大学特聘书法教授,原《大众电影》杂志编辑总监。
更多资讯,可搜寻互动百科金侬词条,百度一下金侬书法,或可关注金侬头条号——金侬自媒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