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清代棋圣范西屏（三）
有一次，范西屏骑了一头毛驴前往扬州探访亲友，路过一家棋馆，见一些棋客都在围着棋局对弈赌钱。范西屏信步走人场中，便和一个棋客对垒了起来，不大的工夫，接连输了两局。那棋客就让范西屏还钱，范西屏淡然一笑，说道：“哎呀，真是不巧了，我今天身上没钱，但有一头毛驴可以抵押给你，改日再来还钱，如何？'众人都道：“一头毛驴也值不少钱，那也行啊。'于是，那个赢棋的棋客就高高兴兴地把范西屏的驴子牵走了。这时候，棋馆里的众人都不知道他就是当时的棋坛泰斗、被天下棋手尊为“棋圣'的范西屏。一个多月之后，范西屏又再一次来到了那家棋馆，找到那个曾经贏了自己两局的棋客对弈。那棋客见是自己的手下败将，满拟再赢他两局，当下奋起平生棋力，竭力搏战。却不料仅仅是三五十个回合下来，就被范西屏杀了个大败亏输，那阵势简直就像砍瓜切菜一般，丝毫不费吹灰之力，转眼之间就连输了两局，根本无从招架。旁观众人全都瞪大了眼睛，惊愕交集，张大了嘴巴，合不拢来那名棋客怔怔地呆在地上，挢舌难下，口中喃喃地道：“真是想不到，世上竟有如此神奇的围棋着法！厉害，厉害啊！我就是再练一百辈子，也绝对贏不了你啊！'说罢，从身上把所有的钱都拿了出来放到了范西屏的面前。范西屏微微一笑，说道：“我不要你的钱，只把你上次赢我的那头驴子还给我就行了。'原来，一个月前，范西屏想要乘船前往扬州出游一段时间，苦于无地寄养自己的驴子，所以就假借对局输棋，故意把那头毛驴输给了那人，目的就是想要他们给代为喂养一段时间罢了。那人输得心服口服，见他不要银子，当即高高兴兴地把他那头驴子给牵了过来，还给了范西屏。范西屏见自己的驴子强健如初，很是高兴，当即骑了驴子，扬长而去了。众人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身影，兀自怔怔地发呆，纷纷感叹道：“世间居然有这样厉害的棋手！真是匪夷所思！'忽然，其中的一人猛地醒悟了过来，说道：“此人好生面熟！哦，是了，就是他，就是他！其实我早该想到了，当今世上，也只有他才有这等神奇莫测的棋艺！我早年在北京之时，曾经有幸见过他一面的！'
那人遥望远方，怔怔地出神，头也不回地一字一顿地说道：“棋——圣——范——西——屏！”
众人听罢，连连点头，说道：“怪不得，怪不得！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棋圣啊！天下第一高手，这世上原也只有他有这般的手段！厉害，厉害！'言罢，嘘唏不己。后来，范西屏又畅游苏州、松江、金陵、上海等地，遍会棋界高手、名流，足迹踏遍了江南一带，饮誉四方。范西屏称霸棋坛之时，天下高手望风披靡，摧枯拉朽，全无抗手，当时的棋坛名家梁魏今、程兰如、韩学元、黄及侣等人无不败在了范西屏的手下，因此被棋界公推为一代“棋圣”。当时，能够与范西屏勉强相抗衡的只有一个施襄夏，但施襄夏的思路远不及范西屏的棋风开阔，敏捷机巧。后世棋家钱保塘见到范、施对弈的“当湖十局'之后，感叹道：“昔抱朴子言，善围棋者，世谓之棋圣。若两先生者，真无愧棋圣之名，虽寥寥十局，妙绝千古。'范西屏与施襄夏的棋力远在当时的众高手之上，能与他们两个对子者寥若星辰，一般棋坛高手都必须受子后方可开局。当时，凡受子者对局均称为指导棋，是当时的棋坛高手培养后进、点拨棋手的一种较为实际有效的方法。范西屏与施襄夏胸怀坦荡，不吝秘技，热心于扶掖后进，都曾经亲自多次受子对局，甚或直接面授棋艺，带出了不少门徒，为发展围棋事业作出了不可磨灭的卓越贡献。当时，范西屏受子下棋者不可胜数，而受棋者从二子到十二子不等。出自范西屏门下的著名棋手有太仓毕沅，据称艺至三手；崇明人钮亮周，弈进至受二子；当胡人张永年、张世昌、张世仁父子，受子即可对局；此外还有公元1794年投人范西屏门下的扬州人卞文恒。此人出身于围棋世家，祖、父两代都是围棋国手让二子的水平，他从小就拜范西屏和施襄夏为师，后来成为了一代围棋理论大家，著有《弈萃》二卷，对宫子提出了独到的见解，他将宫子明确界定为后盘双方争夺地域的着法，这已经可以看做是近代围棋理论棋中宫子概念的萌芽了。范西屏受二子的著名棋手有李步青、胡肇麟、臧念宣、吴风来、童和衷、陈苑游、周春来、钮亮周等人。其中的李步青后来成为声望仅次于范西屏与施襄夏的一代围棋国手。公元1756年（清代乾隆二十一年），范西屏游历金陵，曾经与一位名噪一时的围棋高手李步青对弈，下了六局受二子棋，胜负参半，使李步青获益良多。两年之后，二人又在吴中相遇，范西屏又与李步青弈了四局。此时的李步青棋艺大成，已臻上乘，达到了由范西屏让先的国手水平了。童和衷是一位力战型的棋手，棋风剽悍，杀法精湛，素有“童金刚'之称，与胡“铁头'齐名，年仅十四五岁时，与范西屏、施襄夏对弈时就仅受二子，后来与范西屏对局甚多，实是一位不可多见的天才型棋手。胡肇麟，江苏扬州人，是一位大盐商，家境豪富，酷好围棋。此人棋力雄健，战术精湛，杀法骁勇，百战百胜，在扬州一带罕有敌手，同龄棋手无不退避三舍、望风披靡，素有胡“铁头'之称。当时的国手如梁魏今、程兰如、施襄夏、范西屏都曾与胡肇麟对弈过，受二子。每次对局，胡肇麟输一子，就送给赢棋的人一两银子，慷慨豪爽，从不为意。胡肇麟喜欢浪战，就是每当临局就尽情厮杀，大刀阔斧，纵横捭阖，迅猛冲突，无所顾忌，往往不是大胜就是大败，真所谓“赢得畅快，输得尽兴'。然而，胡肇麟与范西屏对局时却从来都是一败涂地，一盘棋也就是百八十手就决出了胜负，局终之时，胡肇麟输的银子已经堆满了桌面。
有一次，胡肇麟与范西屏对弈，战至中盘，胡肇麟已经招架不住了，神情窘迫，狼狈不堪。胡肇鱗料敌不过，就推说自己身体不舒服，暂时封盘。然后，他立刻让仆人骑了快马把这局棋谱带上，一路飞奔到了东台，急向施襄夏求取挽救局势的办法。如此往返，两天两夜方才回来。待仆人拿来了施襄夏的高见之后，胡肇麟这才宣称自己病愈了，继续开始了与范西屏的对局。
胡肇麟按照施襄夏所授的着数才刚刚走出了不过几步，范西屏就觉察到了这是施襄夏的棋路了，笑道：“施襄夏的人还没有来，他的棋居然已经先到了！'胡肇麟闻言大是惭愧，推局认负了。李松石编选的《受子谱》序言中对此解释说：“胡肇麟乃百战百胜之健儿，同辈诸人，无不退避三舍，而范授以二子，每每制胜，何也？能以弃为取，以屈为伸，失西隅，补以东隅，屈于此，即伸于彼，时时转换，每出意表，盖局中之妙，胡固了然，而范则取法于弈之外者也。'这就是说，范西屏棋艺神妙，处处着眼于全局，善于随机应变，灵活转换，鬼斧神工，精湛绝伦，胡肇麟所以望尘莫及。范西屏受四子的著名棋手有上海人倪克让、松江人钱东汇等人。当时上海人倪克让是当地首屈一指的围棋第一高手，其次，略逊于倪克让的棋坛高手就是富嘉禄等人。倪克让秉性孤僻，自重身份，轻易不屑与人较弈；而富嘉禄等人则自恃艺高，公开设下棋局，在豫园招揽四方棋客比试斗棋，依靠对局赢棋来赌钱渔利。范西屏初到上海时，在豫园看人们下棋赌钱。当他看到一个外地棋客渐处下风，局势吃紧，眼看就要输棋之时，忍不住就出言指点了那人一句。棋场中的那一帮人顿时就都不高兴了起来，其中一个说道：“老先生话多了吧！我们这是在对局赌钱哪，怎能随便指点他人呢？！你若当真善于围棋，何不亲自下场来决一胜负呢？”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