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羲之《得示帖》单字高清放大【解析】

释文:

得示,知足下犹未佳,耿耿。吾亦劣劣。明日出乃行,不欲触雾故也。迟散。王羲之顿首!

《丧乱·二谢·得示帖》均为唐摹王羲之尺牍,行书。纸本。现藏日本帝室。帖上还引有朱文“延历敕定”三印,延历相当于我国唐德宗建中三年至唐顺宗永贞元年,可见此帖是唐代传入日本的。《丧乱·二谢·得示帖》笔法精妙,结体多欹侧取姿。有奇宕潇洒之致,是王羲之所创造的最新体势的典型作品。

该帖文字内容并不深奥,是一封简单的朋友往来信件,信中还因身体欠佳而显露出淡淡的愁苦,似乎书者无意也无心特意表现书法。正是在这不经意间却充分展示出了超凡的书法创作能力和天赋。

“得示”儿字 ,显现的稳健、疏朗,方、迟、疏。下面的“示”字下主上次,左下点与竖厚重紧密、右下点轻灵空荡。

接着,我们看到下面连笔“知足下” ,显现的缠绵、急速,圆、重、密。

“犹”的独立与“未佳耿耿”连带相得益彰。“犹”之左主右次,左部双撇凝而相聚,右部虚化简约。

下面的是“吾亦劣劣”的连、断与前面的“得示,知足下”的断、连,“犹”的动、速、急与“ 明”的静、迟、缓,极尽变化。

或许是习惯,抑或说是智慧,书圣在写“乃”字前,已然胸有成竹地将左边的撇以“冲刀法”,扛起整个线条。

看到下面,“不欲”的轻、起、藏,“触雾故也”的重、伏、侧又与“迟”的小、细、圆,令尺牍韵律十足。

《得示帖》在处理字结构方面的手段丰富且精彩。看到下面的“触”字,右主左次、右放左收,右部墨聚于“虫”之中轴。

“雾”之上主下次,下部右主左次,“务”部中段浓墨重画紧接,整字虚实变换、松脱灵动。

我们看到“散”字。“散”之左主右次、左收右放、左实右虚,形成对比与互补,臻显丰满;

我们结合全篇看字间对比。“散”的独立与“不欲”的牵带对比,而“王”对应“欲触”的白处,“羲之顿首”的密、连、速表现出来的藏中锋对应“触雾故也”的疏、断、缓表现出来的露侧锋。这些揖让与顾盼关系,十足耐人寻味。书圣对于字间搭配的处理,从细节理性,到轻重缓急的感性,游刃有余地在纸面铺开。

《得示帖》作为王羲之行草书的代表,忽简为草,忽繁为行,或连成片,或字字独立,兴之所致,变化无穷,感情收敛自如,其字群大多是三角形的结体,更能显出王羲之思绪的起伏跌宕。

延伸閱讀----

《得示帖》取法研究

作者:李松

在书法作品的章法中,除了黑白的字的平面排序构成外,还包含着非常非常重要的内容,就是章法的节奏韵律。节奏和韵律是书法赏评中必然要谈到的问题,因为,它既是书法的技巧问题,也是艺术问题。 
任何一件书法作品,给人的第一视觉感觉往往就是章法。章法的构成是书法作品具体的存在,节奏与韵律寓含在章法的构成中。人们是通过章法的构成来判断感受笔墨节奏和韵律的。 
在我们浏览古代经典法帖时,觉得王羲之的《得示帖》是一部含有节奏韵律极高的法帖。 
节奏与韵律本不是书法的术语,它是音乐的专用术语。人们往往借用音乐的这术语来解释书法,是因为,书法与音乐有着非常相似相通的东西。归纳起来,大致有五个方面: 

一、 大小 
大小,是指一件作品中单个字体量的大小参差变化。它好比音乐中音量的大小变化。 
在行草书中,这样的变化是非常鲜明的,甚至是非常突兀的。同时,在篆、隶、楷中,这种变化也同样存在,只是不象行草书那样有充分变化的余地而已。大与小的比例反差愈大,节奏就愈加鲜明。这与作品的风格气息有着直接的关系,风格越是奔放跳荡,大小的反差就越大。当表现文雅恬静的风格时,一般大小的反差就相对要小。在这一点上,《得示帖》大与小的反差比例令人非常惊讶。 
图版如:“天”、“下”二字与“雾”字的比例,后者是前者的十几倍。 
这样的大小之变,核心的技巧方法,就是笔画越少的字,越是写得紧而缩,笔画越多的字,越是写得大而放。这样,可以造成强烈的大小对比。字的外轮廓收缩,字的体量就小,外轮廓舒放,字的体量就将大。或者有意夸张某一笔,外轮廓自然开张,字的体量就大。在创作中,如果意欲使节奏加强,就要充分运用外轮廓大小的变化技巧。 
我们将《得示帖》所有字的外廓点勾勒出来,察其大小之变,可以清晰地看出此帖的节奏状况。 
图版 
我们可以这样认为,大与小的变化,是书法创作中表现节奏的重要手段。无论是什么字体、什么风格,都需要有大与小的变化,只是这种体量变化的程度与幅度不同而已。如果一件书法作品(尤其是行草书),每个字的体量大小完全一律,那就是古人所讥讽的“状如算子”了。肯定是缺乏节奏韵律的,无疑,也必然是乏味的。 

二、重轻(虚实) 
重轻,是指作品中,虚与实的对比与变化。类似音乐中的重拍与轻拍的对比和变化。在书法作品中,重轻的主要表现技巧是用墨。 
重与轻的概念,是指墨色的虚和实,虚与实的对比也是相对而言。虚中之实是重,实中之虚是轻。墨的浓与淡,燥与润都可以表现虚实轻重。需要理清的是,它与粗和细、大和小、聚和散以及长和短,有着不同的理解和概念。这里,主要的分辨参数是墨的虚与实。粗笔是淡墨是飞白,就轻;细笔是浓墨是实笔,就重。字大、字聚、笔长,用虚墨,是轻;字小、字散、笔短用实墨,则是重。 
重与轻的层次是多样的,运用的手段更是多样化的。当要表现最重的“节拍”时,可以调动所有的方法,重合多种技巧来刻画“宏音重拍”。 
比如,“雾”字,将字写大、写聚、写粗、写实,此字在作品中肯定是最重的“一拍”。反之,将字写小、写空、写细、写虚,如“天”、“下”(由于用的都是印刷品,我们无法将《得示帖》的墨色变化精确的展示),那么,此字肯定是最轻的“一拍”无疑。 
于是,我们会发现,由最重一拍到最轻一拍之间的任何一个点,都是可以再现的。从方法论的角度判断,《得示帖》为我们在创作中,表现重与轻方面的节奏上,提供了充足的依据和丰富的技巧。 

三、 粗细 
粗细,是指笔画宽与窄的对比。类似音乐里的高音与低音。在古典的书法作品中,除了“铁线篆”、“玉箸篆”属等粗细的线外,几乎所有的作品中都存在粗与细的笔画变化。只是因风格的不同,粗细反差的程度不同而已。 
我们如果把一个笔画比作一个音符,诸多的笔画组合在一起时,必须要强调粗细的变化和对比。粗细的反差越是明显,其音符的跳动感就越强,同时,它的“音域”也就越宽。要表现宏亮、坚定、铿锵者,其粗线的比例要大;要表现轻柔、静谧、恬淡者,细线的含量要高;要表现欢快、跳跃、激昂者,粗细要多作混杂。不同的风格对笔画粗细的要求不同,笔画粗细配置组合的不同,其表现的审美趣味也不尽相同。可以想象,一件粗细笔画等一,没有粗细反差的作品,就像一支没有音域变化的歌,会多么的乏味。

粗与细的把握,属创作的微观部分,它必须是细腻的、准确的、丰富的。人们在检验审视一件书法作品时,精察细辨的恰恰正是这些部位。作品的内涵如何,也往往体现在这些部位。

当然,这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高低音”(粗细)问题,还包括有“音准”(线形)、“音质”(线质)、“音色”(线色)等,也都必须要刻画到位。可以肯定地说,粗细的技巧,是表现节奏非常非常重要的技巧。

书法作品的创作,手之握笔,尤指之抚弦,挥运之际,似“大珠小珠落玉盘”,观之以悦目,闻之而赏心。

图版“迟”“也”

四、 长短

长短,指笔画的长线与短线。点,是最短的线。长线,包括直线和弧线,以及由直线和弧线多重组合的多样的线。长线与短线类似音乐的短音和延长音。短音有如弹拨乐,长音类比管弦乐。短音急促而铿锵,长音悠扬而绵延。这一点,书法与音乐非常暗合。长音与短音的组合变化,最能体现音乐的旋律。长线与短线的交替变化,就最可表现书法的韵律。

图版如“吾亦劣”。对长短线条的运用,我们在实践中有特别深刻的体会,尽用短线,作品必散漫琐碎,皆勒长线,作品则缠绕繁乱。所以,在运用长短线时,就需要组配得当,交互和谐,否则,节奏和韵律会紊乱。长线与短线运用得当和谐,作品极富韵律之美。音乐有清晰的节拍,节拍表现节奏旋律。书法没有清晰固定的拍节,它的旋律是依文意和笔墨的行进来呈现的,不仅有长和短的交替,同时还伴有快与慢的转换。从视觉感觉上分析,短线慢,长线快。短线具有跳越性,长线体现延展性。由此可知,短线与长线的和谐搭配,非常易于表现书法的节奏和韵律。图版如“羲之顿首”

五、 正欹聚散

正欹聚散,是指字的中轴线和内部结构的变化。中轴的移位和摆动,会造成正欹的变化。内部小结构的改变,会形成聚散的变异。如果与音乐来类比,如果还不算牵强的话,它好像是乐曲的变奏。变奏,往往是活泼的,风趣的,诙谐的,生动的。它会增加作品的表现力和感染力。以音乐而参悟书法,这一点,对我们来说,更是大有裨益的。如,“触”“散”的左部聚,右部散,“犹”“耿”的右聚左散,自然而奇巧,生动而消散。

中轴的摆动和交错,使节奏既跳动又通贯,既摇摆又流落。图版(如整幅作品的中轴线分析图)我们通过对《得示帖》的研究与分析,觉得这部帖之所以堪称经典,除了它本身高超的技巧和潇洒的风格外,短短的三行字中,寓含着非常丰富的节奏韵律。我们临帖取法,不仅仅是要获得具体的技巧,更重要的是,要通过技巧的表象,去窥视艺术更深层的东西。

书法艺术的节奏韵律,与音乐颇有暗合之处。平理若衡,各类艺术之间,必有法理相通处。书法艺术不仅与音乐相通,同时,也旁通于绘画、舞蹈、诗文等等。

以上归纳罗列的这五点,我们姑且称之为书法“章法节奏的五线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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