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悦读·散文】谢艳《供氧》

【作者简介】谢艳,新闻媒体人,创作观:在阅读和行走中感知生命、感知生活。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未经许可,不得转载)

埋头甚久,屋内氧气稀薄,到河堤公园吸氧,却已忘了是初冬。

雾重,风萧瑟,一阵寒意掠过,公园里的银杏、南天竺、香樟早早弃械投降,颓态在无精打采中蔓延。

只因时节,无关自身。

偶尔人来人往,或快走,或骑车,或散步,或温柔地聊天,公园里的那一应花花草草经过一夜的蒸腾作用,不被在乎却又必不可少地为他们供氧。

“我每天都要到这上面走走,此区域,这河堤便是最好的去处。”一头发花白的中年男子正对旁边满脸微笑的年轻女孩说道。

但没有人注意到观景中庭那颗高大、笔直的银杏,不知何时变成了光秃秃的树桩,锯痕清晰可见,好比牙齿上的青菜,总那么尴尬、不应景。

氧气在一呼一吸间次第减少,也毫不影响每个人的心情。但难免如我,转头间偶遇那树桩,心头一紧,那感觉是遗憾,更是怀念。

我甚至已想不起那银杏当初站立的姿态,但不缺席总是好的。

虽不影响生命继续前行,但毕竟它曾呼吸过。为我,也为你。

日常生活里,人很难表达自己的感情,或许真的要在失去之后才又后悔不懂珍惜。哪怕在一起时的温柔相对,都在消磨中被肆意挥霍,到最后,只剩下灼伤,却还要给自己找个义正辞严的理由:不可被原谅。

正如那银杏,或许是因为蛀虫满身,侵入骨髓,园林管理工人早已无计可施,一锯下去,便是终结。

银杏和游人的关系尚且如此,男人和女人间所谓的关系,更无所界定。在一起是伤害,离开了是想念。一个外表坚强、满腹才情、内心极度脆弱的女人,却始终招架不住一个木讷男人静水深流的柔情,正如三毛和荷西,荷西如一泉安静澄澈的山间清流,流进了三毛流浪的内心,就再也没出来。他们无关年龄、无关国籍、无关地域、无关婚姻。遇到了便是幸福,但终究也挡不住遗憾地潸然结尾。

遗憾,或许才是最好的结局。

至少会常常想起,时时挂念。这也是那么多恋人分手后,相见不如怀念的原因吧!

有些美好只能在心底,要保全,要遮挡,要回避,更要小心翼翼。

相爱了就要长相厮守的话,在这个血肉横飞的年代,都是狗屁。

男人出去挣钱,创事业,你在家奶孩子,洗衣服,都是两个独立的个体。他不会在你难过的时候及时出现,也不会帮你晾凉为了奶孩子还没来得及从烘干机里取出的衣服。

你们各自为政,各司其职,心中各有苦闷和烦忧,对女人来说,倾诉是最好的清醒剂,但难免絮絮叨叨,稍不注意就有了指责、索需、对比、攀比。而男人,此刻最需要的是安静。哪怕抽根烟,喝口茶,坐着发呆也好。

所以男人来自金星,女人来自火星。

最近一朋友跟相守了16年的老婆离了婚,房子车子都给了她,自己一点一滴搬离当初一砖一瓦建起来的爱巢。我想,那心情只有他自己懂得。

人到中年,也许最不缺的就是钱了。

他租了更宽敞,装修更豪华的大房子,但每晚却“鬼混”到凌晨四五点都不想回家,“回去了感觉无法呼吸。”这是他的原话。

原来,这16年来,那个女人一直是他的呼吸。

相爱相杀,直到结束也不可或缺。

供氧的个体,可以不被重视,不用细心把玩,但某一刻,你会发现,它(他、她)就是你的全世界。

我劝朋友赶紧开始一段新恋情,重新建立一个供氧系统。

他却说,我的身体早已习惯了原来的循环体系。

“她有问题,我知道。但新人也有问题,我却还不知道。”我想说这句话时,他没有对前途未卜的迷茫,更多的是无法与习惯成自然的生活状态对抗,或者根本不愿意对抗。

能在一起的两个人,远远不止供氧那么简单,但日子久了,每天呼吸无数次,早已习惯。

然而突然锯去,就会窒息而死。

看着那银杏树桩,想起过往的种种,眼眶湿润了,却不知是雾气太重,还是眼泪挡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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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问:朱鹰 邹开歧

编辑:姚小红 洪与 杨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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