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愁一缕】凝望故乡河渠村/崔忠敏
故乡河渠村,东西三华里,与汉代大儒董仲舒的故乡董故庄村相毗邻,位于冀东南景县、故城县、枣强县三县交界处,按照祖辈流传下来的习俗,每逢农历的一、六大集(初一、初六,十一、十六,二十一、二十六)。每每踏上这片养育我的土地,惆怅与沉思,向往与激动,瞬间凝结成一腔发自内心的热爱与庄严的敬畏。
据《景县县志》记载,河渠村行成于隋朝后期,是从邻村庞庄迁移过来的。由于受广川河流水走向的影响,形成了东西长,南北短的态势,早年间,村子被若干个大水坑、沟分割成王家、闫家、崔家、赵家、刘家等大小不一,相对独立的小土台台,直到1965年,在社教运动即'’四清'’工作队的组织带领下,基干民兵们起早贪黑的加班加点,不计报酬,用血汗和泥土把影响人们出行的几个大坑填平。在这个历经千年、寂寞平凡冀东南的小村庄里,曾经发生过许多可歌可泣、令人难忘的故事……
据上辈的人讲,在这条古老的村子里,走过从隆兴到董故庄日本兵的巡逻队(当年隆兴、董故庄都是日本鬼子的据点,修有炮楼并有日伪军驻守)。当时的村长崔玉振,一边给共产党游击队办事,一边应付小日本的巡逻兵,日本鬼子看出了他的心思,说他吃喝准备的不如其他村好,对皇军不忠,便把他吊起来一顿毒打后,往嘴里灌辣椒水,而后踩在他的腹部上,将辣椒水从眼睛里、嘴里、耳朵里再流出来……其场景真是毛骨悚然、惨不忍睹、令人发指。
国共合作时期,村子里还住过吕正操的部队。解放后,河渠村成了景县33个公社之一的河渠公社所在地,一时间,医院、合作社、中学、兽医站、信用社、敬老院相继成立。1970年前后,公社广播站、电影队、社办厂、拖拉机站等关乎社会民生的机构应运而生,是故乡河渠最为辉煌活跃的时期。
1963年秋天,是父亲领着我的手,背着母亲缝制的小花布书包,走进故乡的完小,开始了探求知识、改变命运的漫漫坎坷人生路。
上个世纪的七十年代前后,文化大革命的浪潮席卷全国,河渠这个三县交界处的小村庄,一时间成了“红联、520”两派交战的最前沿,以往寂寞平静的村庄,竟在那一年麦收前的一个深夜,发生了激烈的枪炮声,公社的武装部葛部长被手榴弹炸伤右臂……“红联”在大队部里住有小股部队,为做好长期作战的准备,收土坯垒炮楼(二分钱一块),我们这些小伙伴们,白天到生产队干农活,晚上借月光拖坯,干的热火朝天……公社经常利用一、六集市人多的优势,召开批判大会,主要批判各村地富反坏右分子,为了营造会场氛围,学校的学生停课,集中到现场喊口号,以震慑批判对象的心理。
1969年春节刚过,被打倒的景县县长孙振和接受全县人民的批判,那天上午,孙县长身穿一件绿色的军装棉大衣,迎风站立在一辆大敞篷汽车上,从隆兴公社来到河渠公社,接受河渠人民的批判。可惜,老百姓都已下地干活去了,大街上冷冷清清,几乎无人问津,汽车在街里的合作社门口暂停了一下,只见孙县长站在汽车中间靠前的位置,手扶着已掉了漆的木头护板,不慌不忙的说,哪里有人啊。而后,汽车在大队部西侧向北的土路上缓缓驶去……
依稀记得,那一年的春天,村子里行走过一支队伍,他们响应毛主席'’野营拉练好'’的指示,这支小分队,身背钢枪,“三边红”闪闪发光,个个精神抖擞,歌声嘹亮,是解放后河渠村第一次路过整建制的部队,成了村里一道靓丽的风景,望着他们那矫健的步伐,更加坚定了我这辈子当兵的信念。
1970年冬季,村里成立了毛泽东思想宣传队,从小就痴迷戏曲的我早已无心上学。在那个寒冷的冬天,学唱歌,排练样板戏《智取威虎山》选场,大年二十九的下午,演出获得了村里人的好评,我饰演少剑波的形象,一时间成为村里的小新闻。
1972年,上级要求大力办好农村广播,公社给村里拨专款,到北京买的盘子大的纸喇叭(方形,四周是用三合板粘合而成),那年我十八岁,有幸参加了全村的布线和逐家逐户的安装工作,每到中午、晚上,喇叭里传来响亮的新闻、歌声,在给劳作一天的庄户人带来些许快乐的同时,我的心里也不由得升起一丝的快感。
1975年春节后的一天,村里通知我去担任民办教师(每天九分工,每月五元钱),这是我人生的第一件大喜事。我第一次听到父亲高兴的说,咱们家终于有给公家干事的人了。
追寻着儿时的足迹,回味着离家从军时的初心而来。踏上故乡土,往事涌心头。走过河渠村,便看到当年那条条坑洼不平泥泞土路的走向、集市的位置、日夜寻求改变人生命运的足迹。
河渠村犹如一个巨大的摇篮,悠然伫立在冀东南董子故里那片又黄又黑的土地上,它把世世代代的男男女女养育成人,为了生计、前途,或为了改变命运,背井离乡,无奈的走出了河渠小村,奔走在他们向往的地方和职业岗位上。每逢过年过节,回故乡的人群车水马龙、川流不息。依依惜别的那一刻,凝眸回望,仿佛听见了当年上小学的课堂上响起朗朗上口的读书声,这读书声、歌声、欢笑声,还有校园东北角那棵老榆树上传出的上下课低沉洪亮的钟声,凝结成了一顆颗纯真的童心和神圣的初心!
我无论身处何地,总能听到故乡河渠母亲的呼唤。
赞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