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但把清尊断送秋,苏轼写于深秋的一首词,读来旷达又惆怅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霜是水蒸气遇冷而形成的白色结晶,说文解字中记有“霜降而收缩万物”。

醉人的深秋,以霜降的到来,慢慢画上了句号,人间至此秋色,这是深秋的最后一抹深情,自此秋天归隐,冬天来到。自古逢秋多愁思的文人墨客,在这个季节留下了很多脍炙人口的诗文,或凄冷,或温馨,我们一起欣赏苏轼的《南乡子·重九涵辉楼呈徐君猷》

霜降水痕收。浅碧鳞鳞露远洲。酒力渐消风力软,飕飕。破帽多情却恋头。

佳节若为酬。但把清尊断送秋。万事到头都是梦,休休。明日黄花蝶也愁。

这首词写于苏轼被贬黄州期间。这是苏轼人生当中的一个很大的挫折,因为乌台诗案,他被捕入狱,出来后被贬到黄州任团练副使,这是一个闲职,相当于民间自卫队的副队长。被贬之后的苏轼,经历了一番复杂的心路历程。

一开始是苦闷,然后积极求索,思考自己的人生,到后来的旷达乐观,任性逍遥,这首词正是他心路历程的第二阶段,此时的苏轼在黄州举目无亲,当时的徐君猷任黄州知州,这个人崇儒重道,下士爱民,丝毫不会因为苏轼被贬而轻视他。两个人一见面,就如同骨肉重逢。故苏轼写给他的这首词中可从词中呈现出来的,既有惆怅,又有旷达。

赏析:霜降时节,万物收缩,就连水位也开始下降。开篇的“霜降水痕收”就揭示了这一自然现象,就因为水位下降,远处江心的陆地都露出来了。“浅碧鳞鳞露远洲”,这里的洲和“寂寞沙洲冷中”的沙洲是一个意思。因为是深秋,江水不像往日那样汹涌,像偃旗息鼓的战士,在那里蛰伏。这两句写景,在秋高气爽中有淡淡的惆怅,如烟雾一般。

“酒力渐消风力软,飕飕。破帽多情却恋头”这三句写酒后的感受,喝酒之后,人的情绪和感觉都很敏锐,他觉察到风力,因为天气晴好,风力很小,觉得风力是软的。凉飕飕的小风吹着,头上的破帽子很多情的不肯随风吹落。

这里“破帽恋头”应该是来源于一个典故“孟嘉落帽” 孟嘉是东晋时大将军桓温的参军。一次两人游玩,风把孟嘉的帽子吹落,孟嘉依然谈笑风生,没有察觉,后来形容才子才思敏捷风雅洒脱。显然这里反其意而用之,隐喻自己面对纷扰官场的纷争,已然看淡。任你风波起,我自岿然不动。这里有一种自嘲,有一种达观,有一种无奈。

此为词的上片,写登高远望的所观所感。由上片末句的隐喻,下片直接抒写自己的人生态度。

“佳节若为酬。但把清尊断送秋”,正逢重九佳节,何不及时饮酒,来一醉解千愁。这里化用了杜甫诗中“但将酩酊酬佳节,不用登临怨落晖”中的句子,表明自己的态度,秋天不是要走了吗?我们饮酒向秋天饯行,没有悲秋没有伤感,有的是自由畅快。同时我们也看到苏轼虽然政治上失意,但是精神不倒,没有牢骚和抱怨,有的是平淡和豁达。

“万事到头都是梦”,这里有他进一步的思考,人生在世,最终会万境归空。苏轼是一个胸怀抱负之人,理想破灭,乌台诗案,他没有犯实质性的错误,却被贬谪,他内心的滋味可想而知,人生的虚幻意识在他头脑中增强,这一时期,他写了很多关于“人生如梦”的词句。

如在西江月中,他提到“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在念奴娇赤壁怀古中写道“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在江城子中写有“梦中了了醉中醒”,在醉蓬莱中有“笑劳梦一生”,在黄州这个荒凉的地方,苏轼感觉到了人生命运的多舛如梦,变化莫测,非人力所抗。

如果不是经历过大的磨难,不是心怀苦痛,是不会有这样的感慨,这体现了他的惆怅。但是他是苏轼,转过头来想,功名利禄,荣华富贵也都是过眼云烟。对于尘世的纷扰,不必耿耿于怀。人生得意须尽欢,转身不如转念,世间事物的变化,可能就在转念的一瞬间,休休,算了吧,往事休要再提,就让他过去吧。

“明日黄花蝶也愁”,这是化用了唐代诗人郑谷的诗句“节去蜂愁蝶不知,晓庭还绕折残枝”,当然这是反其意而用之。苏轼在另一首词《九日次韵王巩》中也用过“相逢不用忙归去,明日黄花蝶也愁”。

“黄花”指的是菊花,等重九过后,菊花散落,满地凋零,就是蝴蝶见了也会心生忧愁。这里再次重申了“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的感慨,而明日黄花也衍生为成语,比喻过时的事物,用现在的话说是“不为打翻的牛奶哭泣”,人生应该向前看。

全词读起来乐观旷达,又略带惆怅,这就是苏轼,虽然报国无门,屡次被贬,但是留给我们的是豁达是乐观,在贬居黄州期间,是他人生的低谷,但是他利用这段时间,创造了大量的诗词,也是他人生的高光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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