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亭河风云第十三回:叛徒出卖 首受牢狱災 刑场陪绑 二过鬼门关(王以太)
随着第二次世界大战战场形势的急剧变化,日本帝国主义显现出了日落西山的颓势,我国的抗战局面一片大好。盘据淮海省、龟缩徐州城里的汉奸头子郝鹏举一看大势已去,又耍出了变色龙的看家本领,玩起了”狡兔三窟”的狡猾伎俩,表面上仍在效忠皇军老子,暗地里既向国民党、蒋介石表忠心,又秘密地与共产党、新四军联系,脚踏两只船,同时在三个方面“探戈”跳舞,梦想永远立于不倒之地,可谓名符其实的跳梁小丑。可惜“树倒猢狲散”,他的部下却一个个各有打算、另谋出路,急欲各奔前程了。
面对徐州城里的混乱局面,王剑一同志寻机出城,向党组织、城工部作了全面汇报。城工部领导赵卓如、邵晓平经认真研究,肯定了他在敌人内部取得的工作成绩,并针对当前徐州情况,下达了三项任务: 即全面了解徐州城里敌情动态;做好纠察大队长白耀祖的策反工作,争取掌控这支部队为我所用;从侧面协助积极配合新四军对郝鹏举的统战工作。王剑一同志为积极落实工作的每个细节,考虑到纠察队在徐州的特殊地位,便给城工部留下了一张他个人的名片,说如果有重要工作须有人进城的活,带上他的这张名片,就可以在徐州城里畅行无阻了。可意想不到的是,就是这张名片此后给他带来了难以想像的危险和麻烦……。
对敌斗争的大政方针一定,他的工作有了方向,也有了动力。工作首先从身边的白耀祖大队长做起。此时的白耀祖在一片混乱中没了主意,他主动和他眼中的有上层关系的能人、他的的老乡和朋友副大队长王剑一讨论商量,今后个人的出路和打算,他问王:“如果日本打败了,我们该怎么办”?王看到做工作的机会来了,便针对白的现实想法,与他深入谈心,并分析开导说:“将来的出路有两条,一条是投靠国民党蒋介石,一条是向共产党新四军靠拢”。说到这里,王为了更好隐蔽自已的身份,增强说服力,故意卖起关子说:“但关键是看人家八路军是否愿意要你、接受你……”。看到白像只没头的苍蝇——六神无助,便又试探道:“国民党那边咱们没有路子,但徐州周围共产党势力很强,我们最好能设法联系上共产党,暗中为共产党做些事,也为自己留条后路,以后就好说话了”。同时表示,我的老家大王庄村就是共产党的地盘,我有关系可以联系上共产党。白立即表示愿意与共产党接触合作,为此,王专门把白的情况报告给了城工部,城工部表示同意找机会与白一谈。
统战工作、思想转变不是一蹴而就的。白也不会拿生命、前途当儿戏,毕竟是伪纠察队大队长,位高权重,十分警惕“一失足而成千古恨”。他要想清楚弄明白,没有把握的”买卖”是不能做的,思来想去,仍将信将疑地处在摇摆之中,但时局的迅速发展,让他沉不住气了,必须早作决断,以免逸误时机。过了几天,白再次找到王,表面上笑喜喜的好像随意一问:”你是不是共产党”?王早有准备,并也早编好了一套身份的说辞,自然编得天衣无缝、无懈可击,白便也深信不疑。从白的思想犹豫,让王认识到事情的复杂性,不得不处处多留个心眼,更何况又身处日伪汉奸的徐州大本营里呢。”身在曹营心在汉”,他不能有丝毫的马虎,必须时刻提高警惕,因为到处都充满着各种危险,随时都可能发生不可预料的事情,为安全起见,他在身边又安排了几个可靠的人员,以防不测。对于白的再次犹豫发问,王也正色道:“我是郝鹏举的红人、刘捷的干儿子,怎么会是共产党呢”?白见王有点不悦,自感冒昧唐突,便又和气地说:“我只是随便好奇问问,决无他意,我也认为你不是共产党,只不过是有靠山、朋友多、本事大而已,才能有办法联系上共产党”。自此彻底打消了白的疑虑。
为进一步做通、做实白的思想工作,王又建议白要早些作好准备,免得事到临头才”临时抱佛脚”的手忙脚乱、束手无策。当时,徐州城里都认为,日本投降后,共产党会打进来。为真正掌握这支纠察队,必须真正摸清白的真实想法,于是王就直接问白:”共产党如果真的打进徐州,我们纠察队怎么办?你要好好想一想,准备一个万全之策”。又过了几天,白经过一番权衡思考,主动找到王专门商量此事,白郑重地说:“如果共产党打进来,咱们就武装起义,虽然郝鹏举有几万人,纠察队只有300多人,但纠察队在城里权力很大,时时处处可以通行无阻,关键时刻,我们扣下郝鹏举,强迫其下令让其部下投降,配合共产党入城,这个办法比较稳妥”。王对白的坚决态度很满意,庆幸自已的工作没白做。他认为这个情况很重要,于是通过温克臣这个关系,让白耀祖大队长直接与淮北军分区司令员赵汇川同志建立了联系。
就在王与白交流对时局看法,白决定要在关键时刻扣留郝鹏举,逼其命令部下投降后没多长时间,因当时留在城工部的那张名片,让王剑一再度锒铛入狱,受尽折磨,又度过了一次人生鬼门关。
日本鬼子宣布投降前,一贯善于投机的郝鹏举,也在为自已找出路,并和共产党联系上了。为了争取郝鹏举起义,我地委城工部派宣传科长曹沛然携带新四军领导写给郝鹏举的信,进入徐州城联系有关起义事宜。考虑到此次任务的重要性,城工部领导把王剑一的名片交给曹沛然带上,以备在关键时刻派上用场。作为徐州城纠察大队的副大队长,他的名片就等于一张徐州城内的通行证,无人敢阻拦。曹科长拿着王的名片,顺利通过了一道道检查站,进入了徐州城, 曹进城后,会见到了王剑一同志,这时城里很乱,到处都是岗哨,为了让曹在城里活动更安全方便,王又把自已的纠察队袖章交给曹沛然科长使用。不料,曹在城里活动期间,被叛徒饶洪夺认出,叛徒立即向敌人报告,郝鹏举的谍报处闻讯逮捕了曹沛然,敌人在曹的身上搜出了王的名片和纠察队袖章(新四军领导的信未带在身上),也随即逮捕了王,在被谍报队帶走之前,他机智地说还有事要交待给纠察队为由,叫来信得过的勤务兵,也是为防万一早先安排在自已身边的人,王通过暗语让勤务兵立即到自已家里,通知从解放区来的城工部曹侠同志赶快撤离。果然曹侠刚离开没几分钟,敌人就来到了王的家里,进行大搜查,结果一无所获。
王剑一被捕的时间是1945年8月16日,即日本宣布投降的第二天。当时伪军部队里人心惶惶,王的被捕,也让谍报处十分为难: 他是纠察大队的副大队长,又是省秘书长刘捷的干儿子,因此,这是一个十分棘手的案子。所以,开始时对王既不管、也不审,后来干脆把他与曹沛然关在一起(也许是有意安排),这给了他俩很好的串供机会,让敌人找不到任何破绽。
谍报处是 郝鹏举专门对付共产党的特务机构,审问王时也用了刑罚,但王始终不承任自己是共产党,并与曹的口经一致。对敌人在曹身上搜出的名片和袖章一事,两人都作了合理一致的解释,敌人审了多次,没有得到任何结果,敌人不甘心,但迫于王的特殊身份,他们演出了一场既能敝清自已,又能考验王的忠心的一场大戏——刑场陪绑。
一天夜里,月黑风高。整个徐州城,像一座巨大的监牢,浸没在茫茫黑暗之中,只有远处火车站传来几声机车的轰鸣,还能显示出世界的存在;监房里更一片死寂,狱友们也进入了梦乡,在昏灯如豆拥挤的监舍中,大通铺上盖着各色的自家送来的旧棉被、没人送棉被的就被狱头安排两人”通腿”,拱在一个被窝里。监门的窗口外,不时闪过狱警的身影。王剑一躺在通铺上,如潮的思绪搅得他难以入眠,回忆着被捕前的每一个细节,自信除名片和袖章外,没有任何破绽,即使这两件“物证”,也已和曹沛然同志”串供”统一了口经,有了令人信服的合理解释,敌人应该找不到“漏洞”,加上自已是纠察大队副的特殊身份和省府秘书长干儿子的关系,敌人是拿他没什么办法的,虽然和白耀祖曾同谋扣留郝鹏举、逼其下令部下投降一事,晾白耀祖也不敢说出来,他要说出来,岂不是自我暴露了吗?他是不敢的!唯一使他放不下心的,便是当时他并分关知道,藏在他家的城工部的曹侠同志是安全否撤离了。但从几次审问来看,并没涉及到这方而的情况,他释然了……,突然,朦胧间一阵“哗啦啦”打开监房门锁的声音惊醒了他,”哐当”一声,监门大开,“王剑一”!闪进来两个狱警大声喊叫,门口似仍有人走动。王剑一猛的醒来,习惯地去摸身边的手枪,哪里还有手枪!他迅速回到现实中来,不容分想,已被狱警从铺上拽了下来,带上沉重的脚镣手拷。“走”!狱警励声吆喝着,监房的走道里随即响起一串串镣拷的响动,其他监房也陆续挪出几个踽踽踯躅的身影,他们应该是走上同一条路的吧?挪出监房,他们同时被推到院子中的卡车里,卡车从8号监狱出来,过了废黄河上的济众桥,沿火车东站向北过霸子街,在提北村外九里山下的一片空地上停了下来,四周空旷、黑夜茫茫、乱石遍地、树影惶惶,西北风刀子般袭来,没有星光,没有月亮,他们被拽下车来,狱警们又拉着他们,在荒草乱石中站成一排,没有人说话,给每个人蒙上眼睛。稍倾,只听一阵”哗啦啦”拉枪栓的声音响成一片,在无声的黑夜里,显得特别刺耳惊心。这是枪毙吗?是的,这里就是徐州的一个刑场,多少共产党员,多少革命志士在这里倒了下去,这里盛满了日伪的历史罪恶,这里也显现了英雄战士无限忠贞革命的思想辉煌。
忽然刑场上大声吆喝:“谁还有什么活要说,要交待,这是最后的机会……”。王剑一慢慢地挪了下脚步,默默地整理一下衣角,静静地看着将要黎明的东方,他深信,日本鬼子就要完了,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突然,眼前闪来一个黑影:“王剑一,你倒底是不是共产党?如诚实回答,可免你一死,从轻发落,如不从实召来,死到临头了”。王剑一仍然坚定地回答说:“不是,要杀要刮随便”!随即便是一阵拉枪栓、上子弹的声音。在一声”开枪”的口令声中,排枪响了,划过夜空,传向四面八方……。此时,王剑一的恼子里一片空白,过了一会,渐渐有了意识,感到自已还站在哪里,咬咬自已的嘴唇,发现自己还仍然活音……。他慢慢缓过神来,心想”怎么没死呢”?他后来回忆这次陪榜的经历时说,这件事可能是刘捷和白耀祖策划的,岂图通过这个办法来验证王是否真是共产党,也为向郝鹏举表明自已和共产党没有任何关系,特别是白耀祖曾欲扣郝逼降一事,如泄露出去,郝岂不要杀了他?所以才玩出这场陪绑闹剧。只是王剑一同志一点都不知道,更没有任何思想准备。不过,作为一个地下工作者,他随时随地都作好了为革命牺牲的准备,也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这只能更加增强他坚定的革命意志和顽强的视死如归的战斗决心罢了。有证为证:
故黄河畔镣铐响,九里山下妖风狂。
刑场铸就英雄胆,陪绑凭添斗志昂。
欣看魅魑魍魉去,笑迎天地乾坤长。
挺胸扬眉剑出鞘,敢教日月再辉煌。
(作者注:图为剑一二叔的照片,是他儿子昨天从北京家里发给我的,是二叔在徐州做地下工作时拍的,很珍贵。与时同时,他又发来二叔对童年时的回忆材料,只好倒叙再写几回,再转到其他人物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