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祭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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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节祭祖

又是一个清明节，祭祖的日子，仿佛与上天有一个约定，这天多下着细雨。

下雨的日子才多了一份节日的气氛，下雨的日子才多了一份哀思。

站在祖先的坟前，点上香，焚着纸，望着袅袅升起的轻烟，我仿佛看到了我的祖先，我的思绪飘到了他们生活的那个年代。

站在六世祖道宾公的墓前，我仿佛听到了战马的嘶鸣，看到了刀剑的碰撞，闻到了血的气息。很小的时候，和大人一起上坟，就听到他的故事，说他死于一次和长毛的战斗中，被长毛砍下了头，尸首还向前跑了七步多，才倒了。我哪时就好奇，什么是长毛?头被砍下怎么还能跑七步之遥?少年的心理充满了好奇，充满了对长毛的恨意。

慢慢地长大了，翻开詹氏族谱，听到本垸年近九十的承明爹等老人的讲述，当然他们也是听上一辈老人讲，终于还原了哪时的故事。

族谱所述，咸丰七年丁己四月，因粤匪窜于蕲境，同团总房侄芝山合战八字坳，阵亡。局绅公举张又村蔡半如采访册呈，州宪彭公禹门核报会奏，朝廷赐恤银祭葬，入祀忠烈祠。

我细读了族谱知道，粤匪，就是中国历史上轰轰烈烈的太平天国运动时的太平军，民间称为长毛，历史书中讲，太平天国运动是一次伟大的反封建，反压迫的农民运动，曾几何时，我对这场运动充满着敬意，我高中时读的是文科，我的历史试卷上也是充满着对这次运动的肯定和赞美，然而，我的高祖竟死于与太平军的作战中，而死得是哪样的惨烈。

据承明爹等老人代代流传讲，咸丰七年，长毛入侵蕲州境内，一部分到了白水畈，我现在估计，这批部队应该是英王陈玉成的部队，英王和清军在蕲州大战过几次，然后过唐山，过黄梅，到安徽，现在在枫树村，在古角寨很多地方还有古城墙，都是太平军遗迹。

道宾公那年正是三十多的壮岁，身高体壮，性格刚烈，爱好武艺，那时每个乡村都成立民团，每个青壮年都必须加入民团，忙时务农，闲时训练，用以对抗太平军和一些地方土匪，道宾公当然也在民团之列。咸丰七年四月的一天，太平军路过八字坳，本乡团总詹芝山率民团协助清军与太平军大战，据老人讲，战斗非常激烈，地方民团出于保卫家乡的目的，作战比正规清军部队要勇敢，冲锋在前面，但是终究挡不住骁勇善战的太平军，道宾公在杀伤了几名太平军后，也和败退的清军一道狂奔，被骑马追上的太平军一刀砍下头颅，尸体仍然向前跑了七步左右才倒下，至今老人们都说是奇迹，但是我信，因为那是惯性作用，用现在科学解释不足为奇。

那场战斗，以清军和民团失败告终，清军和民团损失一百多人，我垸战死三人，有族谱记载，后上级派人调查登记，给予抚恤银两，并将灵牌放入忠烈祠祭奠，那时与太平军作战的区域每个乡村，基本都建有忠烈祠，由湘军首领曾国藩首创，其实是为了鼓励乡民为朝廷出力卖命。

亲自听承明爹讲(詹先政老师的父亲)，朝廷对被俘的长毛非常残忍，那次战斗最后也抓到三个受伤的长毛，被押到忠烈祠，由上面派来了个什么黄大人，穿着黑马裤，戴着顶戴，很威严地坐在堂上，对着三个受伤的太平军俘虏，叫被害人家属，用刀子一刀一刀地割，其实那叫凌迟，是清军对付被俘太平军一种常见的刑法，不直接杀死，而是一刀刀割死，直到皮干肉尽，人还未死，心脏还在跳，肺还在呼吸。那三个俘虏中，还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一脸稚气，一脸惊恐，太平军中有很多是为生活所迫，很多也是虏掠而来，其实都是普通的种田人，谈不上革命意志，遇到这种场合，大多也是惊恐害怕。被害人家属咬牙切齿在他们身上割下几块肉来，也害怕了不割，然后黄大人就叫跟来的刽子手动手，喝上一口酒，挽起袖子，拿着锋利的刀子，一小片一小片地割，一般要割一千多刀，血流干了，最后流的都是黄水，人还没有死去。我想，朝廷这样做的目的，表面上是为了给战死的兵士报仇，其实是为了立威，用严酷的刑法警告百姓不要跟着太平军造反，所谓乱世必用重典，然而也太触目惊心，残忍至极。

儿时的我，是那样痛恨砍下道宾公头颅的人，但是长大后我更是同情太平军，同情那个十五六岁的太平军小战士，这个年龄本应是坐在学堂里无忧无虑读书的时候，却在那个黑暗的时代，走投无路，不得不造反。站在道宾公的墓前，我看到他狂奔向前，仆然倒地的身影，也听到了那个十五六岁的太平军战士被凌迟处死时的惨叫。

纸烧尽了，香快完了，我默默祷告，你们安息吧，天堂里不会有战争，但愿人间也再不会有战争。

写于二O一八年清明节

作者简介

詹幼生，蕲春县向桥乡王榜村人，从小热爱文学，做过多年的乡村教育工作，现供职于向桥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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