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内游记（2016年）(苏州行游记之十）

之十 柳如是寻踪

家里读陈寅恪《柳如是别传》时，想着有机会能实地寻访柳如是走过和安息的地方。

钱谦益从京城吃官司回江南后，与柳如是在拙政园居住了几年。 钱柳于1664年去世后，被葬于常熟虞山拂水岩下。

寻访第一程是去拙政园。拙政园名声不小，据说与留园、颐和园和避暑山庄并列为中国四大园林。

园子含中东西部分，分别为建筑、园林和野趣部分。清初与清末相比，经过太平天国水火的洗礼，园子已面貌全非。现在所看到的建筑多为清末以后的作品。

柳如是当时住在何处？询问工作人员及她们电话咨询专家后，都说不清楚，但肯定钱柳在园子里住过。

菲菲细雨给甬道卵石抹上一道光亮，翘起的飞檐抚慰着身后的黛瓦，高贵的白莲羞却地隐在水塘一角。同样在雨中或雨后的下午，柳如是出现在“宜两亭”或“三十六鸳鸯厅”的回廊，无情岁月已洗尽铅华，才子气质女杰豪情给她的眸子添了一份镇定与感伤。

心里的那份痛始终放它不下，国破时曾欲投水报国，牧斋嫌水冷而未全节。幸亏他未泯忠明之志，散家财而助义军，编文献而拯文化。近日厦门抗清郑氏将秘密来园议事，想起南宋梁红玉擂鼓抗金的场面，柳如是不由得起立，脸颊感到阵阵发热。

立在小丘上的宜两亭，因白居易在园子里居住时的一句诗得名。宜两亭一定注视过柳如是，听过她自己的诗，听过她吟咏乐天的诗，听过她诵读过《长恨歌》。柳如是何尝没有比过杨玉环？论貌论艺论才论抱负虽不输于太真，但太真投缳之举着实令人钦佩。

国破家亡，多么沉重的人生主题；报国报夫，多么沉重的人生归宿！

于是，在1664年的一个夜晚，在钱谦益去世不及两月，柳如是果真学太真模样，投缳自尽。

寻访第二程是去常熟虞山。虞山脚下有一分两处的省级保护文物，其相距约一百五十步。右侧是钱谦益墓，左侧是柳如是墓。

柳如是墓有罗城拱卫，砖砌坟冢直径约六尺，墓碑上书“河东君墓”。墓前石亭有楹联，上联是“浅深流水琴中听”，下联是“远近青山画里看” 。周围有高大的冬青树环抱。不知何人放在坟冢上的几束鲜花，在静谧的环境里显得格外醒目。

陈寅恪先生认可柳如是，因为她体现了民族独立之精神和自由之思想。故每念及此，往往令先生感泣而不能自已者焉。

这时，耳边似响起柳如是见钱谦益面时的小诗：

草衣家住断桥东，

好句清如湖上风。

近日西泠夸柳隐，

桃花得气美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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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顾德欣，中国老教授协会战略研究中心主任，原国防大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