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风起2》连载9

吕晓波要求合作

还有一件令丁刚强不开心的事情，这使他感到十分突然。

吕晓波居然给汪洪亮打电话，提出要与星火集团合作。

汪洪亮当时就懵了，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好在是在电话里说的，如果拒绝，不会像当面说话那么尴尬。他模模糊糊地闲扯了几句，没有拒绝，更没有说同意。

他支支吾吾说，这是大事，要向董事会报告。

放下电话，汪洪亮不知道如何是好。这确实是个大事，他和吕晓波说的绝对不是假话。

他的第一感觉是要向丁刚强汇报。虽然丁刚强早已经不是股东，将星火公司的股份转给了儿子，实际上星火集团的大事还是他做主，解不了的难题也免不得去请教他。

汪洪亮在电话里，和丁刚强说了一通。丁刚强笑呵呵地说：“我早就不过问星火集团的事情啦，你自己做主吧。”

汪洪亮也笑呵呵地说：“我老早也说过的呀，你永远是星火的老板。”

丁刚强在电话那头又说：“这话可不能这样说，上头早就规定了的，领导干部不能经商办企业。这不同于以前那些年了，我已经由下海变成上海了。严格地说，咱们家小强也不适合留在星火做股东。”

汪洪亮还是坚持地说：“这些规矩我明白的，咱们今天不谈这个规矩那个规定。大事我必须请示你。”

丁刚强只好说：“你的意见呢？”他把汽车方向盘的轮子，又推到了汪洪亮那一边。

汪洪亮说：“不想让他沾边。”

丁刚强回答道：“怎么弄得那么复杂？那就按照你的意思办呀。如何回答他，你会有办法的。但这个人嘛，还是不要得罪的好，找个理由，好好地说。毕竟他的儿子还和小强他们搅在一起。”

汪洪亮在电话那头连连称是。

对于吕晓波的举动，丁刚强总觉得是个隐患。

吕晓波在新闻文化厅工作的时候，丁刚强就知道他外面办企业的一些传说，只是丁刚强当时职位不够，轮不到他去关心和关照。吕晓波后来去了水利厅，他那个习性不变，打出什么重点扶持、创新创业的招牌，他的公司或是亲属的公司，都是靠政府扶助、纳税优惠等办起来的。那些公司还与新闻文化厅有牵扯。

那个时候，吕晓波参与过这些事儿，丁刚强就是当故事听听而已。吕晓波也未曾去朝阳市找过他，更谈不上与星火集团有什么来往。

这么些年来，期望与星火集团合作的企业多的是，不管是做产品的上游还是下游，都是企业间的正常来往。汪洪亮从来不向丁刚强汇报具体操作的事儿。吕晓波就不一样了。尽管汪洪亮没有把他需要合作的项目说出来，丁刚强一听就知道，那不是产品上游或者下游的事儿。他不是当年的领导干部，现在是办企业，人家是冲着上市公司来的，是想在星火集团占有一席之地。换句话说，就是来分一瓢羹的。

吕晓波的这个企业，是靠钻政策的空子起家的。当年他还在水利厅的时候，就善于把专项资金转到自己的项目名下。这点丁刚强早有耳闻，吕晓波是个套专项资金的高手。如果他这招转到星火集团来，初看似乎是个有利可图的招数，但事后是要检查效果的，也就是要查验专项资金用途和效益，弄得不好的是要追究责任的。吕晓波一两年搞一个项目，不停地注销公司、注册公司，躲避了这类检查。好在中国之大，他在山东玩了，转去山西，再转去云南，钱进了自己的兜兜，人家还查不着。那些本地和他合作的人或者企业，或是侥幸逃脱，或是叫苦连天。

星火集团不能进这个套。汪洪亮和丁刚强不用交流讨论，心里都是明白的。

再说，丁刚强与星火集团的事儿，是大家都知道的，并没有什么秘密。虽然现在他与企业脱钩了，但藕断丝连，今后星火集团出了任何事情，丁刚强是脱不了干系的。

思来想去，丁刚强觉得星火集团与吕晓波来往，隐患实在太大了。

干部子弟不要搅和在一起

当初吕萍萍要和小强他们合作时，丁刚强就表示过不同意。

他的理由是，干部子弟不要搅在一起做企业。

在孩子那里，他不好说吕晓波如何如何。毕竟吕萍萍也是从国外留学回来的。丁刚强思考过，两代人受的教育不同，儿子可能与父亲不大一样。

但干部子弟不要搅和在一起，这是有过很多反面例子的。从1980年代的官倒开始，却有不少干部子弟搅合在一起发了大财的，到进了笼子的不在少数。

丁刚强说了好多例子教训儿子。

小强坚持说，干部子弟咋啦？如今都21世纪了，是知识经济的时代啦。咱们又不是倒买倒卖，更不是利用你的资源你的权力，套项目资金，倒卖批文或是偷税漏税。咱们玩的是新型的文化产业，靠的头脑风暴。吕萍萍有点子，有劲头，大家在一起做事，合得来就继续玩，合不来就散伙。这与是不是干部子弟有啥关系？

丁刚强觉得孩子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父亲是父亲，孩子是孩子，两不相干嘛。他历来不喜欢干预孩子的事儿，便听之任之了。

好在小强他的项目铺开以后，吕晓波似乎从来没有插手过什么。丁刚强曾经自省过，自己被那些干部子弟违纪犯法的案例吓坏了，幸亏当时没有强行拆散他们的合作关系。

他对任萍说过，要相信自己的孩子。路要由他们自己去走的。

现在吕晓波要插手星火集团，丁刚强突然警觉起来：他会不会下一步插手小强他们的项目？

丁刚强围着办公桌转了几圈，又摆弄起那些小纸船来。他横摆一下，竖摆一下，总不得要领。他觉得自己似乎是过虑了。但转念又想，凡是预则立，警觉点没有坏处。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丁刚强掏出手机，给汪洪亮发了一条微信：远远地撇开他。

汪洪亮回了一个笑脸表情。

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响了。丁刚强有个习惯，办公室的电话一般先由秘书接听。这样他觉得有回旋余地，什么电话该接，什么电话拒绝，相机行事。他放下手机，静静地听着铃声不停地响，似乎很享受这个静听铃声的过程。

秘书季晓春从隔壁办公室进来，拿起话筒来。

电话里问是丁副主席的办公室吗？自称是首长的老朋友吕晓波。

丁刚强听到吕晓波的名字，便摆手示意不愿意接。秘书很快捷地搪塞过去了。

季秘书放下听筒说，刚才小强那个公司一个叫吕萍萍的股东来电话，询问文化产业扶助资金如何申报。

丁刚强问：“这个吕萍萍，怎么知道你的电话号码的？”

季秘书回答说：“我也觉得奇怪。你们家小强从来不给我打电话的。”

丁刚强又问：“你如何回答的？”

季秘书说，这个事情由宣传部和财政厅负责，省政协和丁副主席不曾过问。现在成立了一个文化资产管理委员会，下面设有办公室，你们可以联系他们。

他又说，申报资金支持的事，是要一级一级报上来的，你们如果是清溪市注册的公司，要通过市里办理正常手续。以后不要直接找到首长这里来。

丁刚强再问，你怎么知道这个吕萍萍是咱们家小强那个公司的？

季秘书回答，这个吕萍萍很会说话的。他先是说，是丁叔叔的办公室吗？然后介绍自己是小强一个公司的。我才知道小强办了公司，还有这么一个股东。

丁刚强露出了不开心的神色。但他还是说，你回答的很好。我虽然挂了个文资委副主任的头衔，那纯粹是挂个名而已。什么资金呀、补贴呀，我从不插手，也插不上手。他们是要通过下面一级一级地申报呀。

季晓春不吭声，只是点点头。

丁刚强站起来，提高嗓门说：“小季呀，我们家小强是和别人合伙办了个直播平台，但与我没有什么关系。我今天要给你讲个原则，今后小强他的直播平台，我们都不要拢边。尤其经营方面的事，一点也拢不得边。绝对不许可任何人打着我的招牌行事。小强不许可，其他人都不许可。”“拢边”是江东人的土话，是靠近的意思。

季晓春回答道：“我记下了，我记得的。”

张效雄，湖南湘阴人，湘潭大学毕业。记者出身的作家、教授。湖南日报社高级编辑，集团原副总经理。代表作：长篇小说《风起》，散文集《寻觅天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