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天地 | 周耘芳：四爹的梨园
四爹的梨园
文 | 周耘芳
又是一年春来早，又是一个梨花盛开的季节，每每看到梨园里雪白的梨花在阳光下朵朵盛开，人们徜徉在梨花的海洋，享受着快乐与幸福的时候，我就想到家乡四爹的梨园，还有梨园中发生的那些美好的故事。
我的家乡在一个四面环山的小山冲里，这里四季树木常青，草木葱茏，鲜花盛开。湾子前面不远的小山坡上，有三棵四个人合围不住的大梨树，湾子也因此而得名叫梨树冲。三棵梨树是四爹家祖祖辈辈留下来的，人们无法考证是哪年哪月栽下的。四爹有弟兄四人，三个哥哥都结婚生子。六十年代，听大人们说，四爹也接过一次婚，只是新娘子刚进门一年时间，就因病离开了人世，也没有给四爹留下子女，四爹从此没有在结婚娶人。后来，弟兄分家了，考虑到四爹孤身一人过日子，就把村前这三棵梨树分给了四爹，有了这三棵梨树，四爹每年就有一笔固定的收入。从此，四爹保护梨树就像保护自己的生命一样，一年四季与梨树为伴了。
记得有年冬天，外村里三名树贩子看中了四爹的梨树，提了几瓶好酒，几斤猪肉，来到四爹的家里，要高价收买四爹的梨树，对此，四爹不仅没有收他们的礼物，还气愤地说：“你就是用车子拖金子来，我的梨树也不买。”三个树贩子只好灰溜溜地走了。从此，再也没有人敢打四爹梨树的主意了。
四爹的三棵大梨树在一个平坦的小山坡上，密密的树枝向四方伸展，就像几把大大的雨伞掩盖了半亩地的山坡。每到冬天，四爹总是要搭上木梯子，爬上梨树，攀爬在树枝上，细心地用剪刀把树上的残枝丫逐一除干净，又在大树底下培上一层厚厚的土，一切干完之后，他还提来几桶生石灰水，把梨树粗大的树干，全部刷上白色石灰水，就像给一位肥硕的老太婆围上一条白色的裙子，四爹说：“这样既可防虫，又能给梨树保暖”。
早春时节，梨树才冒出新芽，梨花还没有开，成群结队的鸟儿飞回来了，它们来到梨树上安家做窝，四爹每天就守在梨园里，看守着梨树，不准任何人打鸟，更不准任何人捣毁鸟窝，这样，一只只八哥，喜鹊，啄木鸟，黄鹂等鸟儿，都能在梨树上飞安逸地在生活着，每天在树丛里飞来飞去，把树上的害虫捉得干干净净，树上没有了虫子，也没有给梨树大农药，结下的梨子是又脆又甜。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伴着温柔的春风，一场春雨淅淅沥沥下过后，四爹的三棵梨树开花了，一朵朵，一簇簇雪白的梨花竞相开放，成群的蜜蜂在花丛中飞来飞去，五颜六色的蝴蝶在翩翩起舞。记得每年的这个季节，四爹的梨园里，总是有几名来自浙江的放蜂人，来梨园放蜜蜂，一箱箱勤劳的蜜蜂，在花丛中采蜜，不仅能让放蜂人收到许多甜甜的梨花蜜，而且他们每天与四爹和睦相处，有说有笑，让四爹这个足不出户的山里人，了解到了很多外面精彩的故事呢。
最快乐的时光要算夏天，四爹总是把树底下的残枝败叶清扫的干干净净，在梨树四周铺上一块块小小的石墩，还要铺上几块长长的大石板。当烈日炎炎，酷暑难耐的时候，人们来到梨树地下纳凉，寻找自己的快乐，小孩子们在一起下棋，打扑克，捉迷藏，大人们在一起开心地聊天，或者在树底下，躺在石板上美美地睡上一觉。当秧苗栽完，花生播完后，真是农村小农闲的时候，利用晚上乘凉的时间，四爹总是要请来民间说善书的高手，在梨树底下尽情的说唱善书，传唱着像《杨家将》，《七侠五义》，《岳飞传》等这类的传奇故事，说书人打着鼓，敲着一对月牙钢镰，声情并茂地讲着精彩的故事，人们津津有味地看着，静静地听着，与说书人一起同喜同悲，梨树底下，时常是喝彩阵阵，掌声不断，把疲劳早就抛在一旁。人们高兴快乐之后，说书人的报酬就有四爹掏腰包了，四爹也很乐意地出这个钱，他知道，说书先生每年来说几本书，不仅能给大家带来快乐，而且大家都能够自觉地爱护梨园，保护梨树了。
到了秋天，梨园已经是硕果累累，三棵梨树上，又圆又大的梨子把树枝都压弯了。见到一个个水灵灵的梨子，我们这群小孩子就嘴馋，有时候趁四爹不在梨园的时候，就偷偷地来到梨园里，摘了几个梨子来解馋。可是，还没有成熟的梨子，吃在嘴里是又苦又涩。四爹知道我们偷吃梨子后，从不骂我们，也不生气，见面以后，总是乐呵呵地说：“小子们，牙齿没有涩掉了吗，现在还不能吃，等到梨子熟了后让你们吃个够”。果然，当梨子成熟了后，四爹给每家每户送来满满一大篓子梨子，让我们这群小孩子吃过够，剩下的梨子，四爹才挑到集市上卖，四爹免费给大家送梨子，年年如此。
美丽的梨花年年绽放，梨园故事总是精彩不断。四爹守着梨园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快乐的时光。直到有一天，在一个漆黑的冬夜，四爹走完了他人生九十多岁的时光，离开了他心爱的梨园，四爹走了后，他的几个侄儿，从最小的一棵梨树上，锯掉了两根枝丫，给四爹做了一个梨树棺材，在梨树旁边的山坡山，安葬了四爹。可是，四爹死后的第三年，这棵梨树也死了，湾子里的人都说，这棵梨树是给四爹做伴去了。
改革开放后，逐渐长大成人后的我们，因读书，参加工作，打工，陆续离开了家乡，离开了梨树冲，住在湾子里的人也逐渐少了，四爹的梨园不在热闹了。但是，听家乡人讲，政府已经把剩下的两棵梨树挂牌保护起来了，梨树每年依然有着往日的生机，梨花每年依然开放，每年秋天总是硕果累累，梨园树下面总有讲不完的故事。
岁月悠悠，乡愁不忘。在春意盎然，百花盛开的季节，在我的脑海里，在我的记忆中，时常想着家乡的三棵老梨树，想着四爹的那片梨园，想着一个个又甜又脆的梨子，四爹的梨园给儿时的我带来无尽的快乐和幸福，也抹不去我们这群远在异地他乡的游子对故乡深深地思念……
- 关于作者 -
周耘芳，出生于六十年代末，现任湖北省大悟县信访局局长。多年来，一直热爱新闻，文学写作，有千篇文学，新闻作品，工作研究文章被人民日报，湖北日报，楚天都市报，农村青年，党员生活，孝感日报，孝感晚报等报刊杂志刊用，有多篇作品获奖，曾经被《中国教育报》《湖北日报》《国防教育报》《湖北日报》《孝感日报》聘为特约通讯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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