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天地 | 林立:途径秦岭
途径秦岭
林立
农历腊月廿一,我坐友人的车,从西安往孝感赶回,回家让我内心盛满了激动,彻夜未眠。而那条漫长的回家路,已然成了我人生中一次难以忘怀的经历。
第二天天还未亮,便电光火石一般洗漱吃饭收拾行囊,归乡之心,仿佛被搭在了弓弦上,满满一弓。
上车,出发。
汽车载着食物、特产、行囊、音乐和一颗颗焦急而喜悦的心,行驶在回家的路上。我跟他们不一样的是,是我少了几份倦怠和焦躁,多了几份新鲜和兴奋,因为毕竟这是我第一次坐上汽车纵贯南北,而以前都是坐的火车。我依稀记得小时候自己第一次坐火车时,把那些经历都写在了作文本上,还受到了老师的表扬。“……火车飞快地行驶在群山之间,就像一条巨蛇在蜿蜒……”老师用红笔偷偷地把“蛇”改成了“蟒”。
尽管现在不像以前那样对任何事物都充满好奇,但当我真正置身于一条绵延一千多公里的回家之路时,看着沿途的一切,我发现,我也只不过是个孩子罢了。
汽车逃离了大都市的雾霾,不紧不慢地绕行在一条又一条的盘山公路上,穿过了一个又一个或深或浅的隧道,我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白天黑夜来回切换的世界。早已经将时间抛之脑后了,像个孩子一样乐此不疲地数着汽车已经通过了几个隧道。
却听到同行的人说:“秦岭到了!”
秦岭?这就是秦岭?在我的心里,秦岭只是出现在小学的课本里,那里有数不尽的珍稀动物,朱鹮、金丝猴、大熊猫、灵猫、云豹等等,那里有数不尽的中药、矿藏,那里还有数不尽的仙亭庙宇……
然而当我真正从它八百里庞大身体中穿行时,反而感觉难以置信。没有完全消融的残雪点缀着群山,把神圣不可侵的山峦变得格外亲切了。层层叠叠的山峰,层层叠叠的疏密相错的苍松翠柏,再加上层层叠叠的洁净的白雪,大自然宛若在这里开了个画展,一幅幅,一帧帧,美不胜收,让我这个完全不懂艺术的人也被勾去了魂儿。
当一个人的穹顶之下皆为雾霾,你会发现,即便你置身于壮丽的秦川之下,你的第一眼,还会是那片你最关怀的天空。
可幸的是,秦岭的天空没有让我失望。
刚进秦岭时,像被擦拭过的太阳才刚刚从东方升起。太阳仿佛真的变成了一只金乌,一会儿飞在天空,一会儿又落在山峰,全身散发着迷人的暖光,把温暖和希望送给每一个归乡的路人。牛奶般温润的光线,流泻在层峦叠嶂之中,远山、涓流、乱石、秀林、飞鸟、人乃至整个八百里秦川,都沐在其中,云雾氤氲,仙气萦绕。阳光好像能嗅得到馥郁,令人沉醉。
沿着远山而眺,山与天就连成了一体,天空宛若一片蔚蓝无尽的大海,那游丝般的云,就好像是大海溅起的洁白的浪花,伴着山风,四处激荡。远山上的苍松翠柏,随风涌现出绿色的浪涛,牵扯着那些漂浮在半山腰上的云,轻盈的洁白的云朵,将远山的古木平添了几分仙气,再加上一些大大小小、看的并不真切的亭台楼榭,几乎让人觉得自己误闯了一个仙境之地。
大自然对这个号称“秦头楚尾”之地,自然是毫不吝惜,把一切的温婉和雄壮都一并赐给了它,难怪历来无数文人骚客甘愿泼墨于此,诗人祖咏在写到秦岭名山终南山时,“终南阴岭秀,积雪浮云端。林表明霁色,城中增暮寒”,白居易写到“月宜秦岭宿,春好蜀江行”,许浑的“锡寒秦岭月,杯急楚江风”,韩愈的“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南关马步前”。无不令人心驰神往,神游于此。
在这个时代,我们或许很难做到谢康乐置身山水的那份潇洒,“春晚绿野秀,岩高白云屯”,也没有陶潜“春秋满四泽,夏云多奇峰。秋月扬明辉,冬岭秀孤松”的闲适,没有孟浩然“为多山水乐,频作泛舟行”的自由,更没有“梅妻鹤子”林逋“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的恣肆。
然而途径秦岭,途径着那片没有污浊的圣地,我的心中反复出现着两个字——洁净,对,就是那个被川端康成在《雪国》中反复使用了十几次的词,是啊,最美的风景,不就是那些最干净、最自然之物吗?质本洁来还洁去,本以为这是个简单的愿望,现在却越发感觉成了奢望了……
在尘世的渐染下,我们避免不了从洁净变得渐渐污浊,但是当你途经人生的秦岭时,别忘了坐下来,歇一歇脚,然后掏出你的那颗疲惫的心,把它放在空气中畅快地呼吸,让山风涤荡上面的尘垢,让心再度变得洁净。迎着山风,用流着泪的眼睛看看沿途美丽的风光。
然后闭上眼睛,忘掉所有的一切,包括你自己……
- 关于作者 -
林立,男,湖北孝昌人,90后,文学爱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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