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那个年前的雪夜里,温一壶老酒过大年
雪再大,过年也要回家
那些年,雪隔三差五就下一场,感觉整个冬天都在下雪。
大年二十五下午,细细密密的雪,又铺天盖地下了起来,不一会,地上就积了厚厚一层,像撒上了面粉。家家户户都忙着准备过年的东西,海叔才推着自行车回到了村里。
海叔在县物资局上班,见的世面广,办事也公道,所以在村里很有威望,谁家待客了,都请他照客;谁家有矛盾了,都找他主事;甚至有些闺女找婆家,还找他介绍。虽然他平时住在县城,但只要村里有事,都会回来参加,过年更是要回村过。
没多久,我就听到院墙外有人跟他打招呼,“海叔回来啦~今年回来的晚啊。”
“回来啦,刚放假就往家跑。年货都齐毕了吧!”海叔文绉绉的声音我一下子就能听出来。
“差不多啦,再赶个集就过年了。”
“行行。过年别再恳了,缺啥找我。”海叔说。
“嘿嘿,中,那你快回去吧,家里人都等着的。要帮忙不?”
“没事,这就到家了,你忙吧。 ”
“行。”
......
“爹,我听见海叔回来了~”我跟爹说。
“听见了~眼么前就过年了,也该回了,改天我去看他。”爹在厨房忙着。
天再晚,老友见面一壶酒
雪下得大,农村没啥事就早点做饭了,不到七点就丢了碗。
娘老早喂好鸡和猪,抻好了床铺,倒好了热水瓶,寒进了被窝里,我和哥还在门口玩雪玩的不亦乐乎。
“恁俩别玩湿衣裳了,热水瓶给你们灌好了,可带劲了,早点上床。”娘对我们俩说。
“你还不睡哩?”哥问娘。
“明天要煮肉,今晚还得收拾一下,你们先睡。”
“噢。”
正说着,爹从外面回来了,还有一个人跟着,一听声音就知道是海叔。
“进来。正好,今个下大雪,晚上也没啥事,弄两菜,咱俩喝一会。”爹兴奋地说着。
“哎呀,恁麻烦干啥,改天上我那去再说。”
“就今黑,过年了,家里啥都有,进屋!他娘,海来了,弄几个菜,我跟海喝一会。”
“来来,海来了,上屋。”娘出来让着,接着,又听着大门关了的声音。
“来了,嫂子,别忙乎了,简单点啊。”
“简单的,上屋吧。”
海叔和爹进了屋,跺跺脚,抖抖身上的雪,爹把小方桌搬到中央,收拾一下桌子上的东西,就开始拿喝酒的东西,我和哥也出来帮忙。
“这两孩子又长了不少,东啊,你的福气在后面啊。”海叔见了我俩,对爹说。
“啥福气,一个比一个难管。”爹笑着说,边找东西,“你先坐着,天冷,我先生盆火去。”
“白麻烦啦。”
“不麻烦!”
不一会,爹就端来一盆旺旺的火,屋里顿时暖和和的,爹顺手关上了门。厨房里也叮叮当当地响着,还有烧锅的声音。
夜再冷,心底总是暖和的
没多久,门忽然被撞开了,娘转过身来,手里端着两盘菜,一盘是红红的、油花花的花生米,一盘是白亮亮的凉拌藕片,那里面的香油真香啊。
“来弄两凉菜,你们先喝着,热菜一会就来。”娘说着摆到了桌子上。
我和哥争着跑到厨房拿筷子,外面还在下雪,静静地,没有一点风,地上的雪已经有了溜脚脖深,踩上去咯吱咯吱响。
分好筷子,小方桌上已经摆好了酒壶、酒叉、酒杯,爹往酒叉里倒了些酒,又撕了个烟盒一角,点燃了放进去,蓝色的火苗绵绵的升起来了,爹把一壶酒放上去热着。
“来吧,先吃点。”爹说着起了筷子,让起了海叔。
“来,孩们,想吃啥自己夹。”海叔先叫起了我和哥,其实我们早就想吃了。
“不管他们,都吃好饭了,咱们只管来。”爹说。
“你说的不对,这是咱们以后的希望。一起来,坐叔边上。”说着,海叔拉着哥坐了过去,爹一看也不再让了,就让我也坐下,一起动起了筷。
虽然吃过了晚饭,但是吃起这菜来,还是很香。不一会,酒壶嘴里冒出了烟,爹停了筷,端下酒壶,倒起了酒,一排6个小酒杯,一一倒好,然后伸出了手。
“来吧,咱开始。”
“行。老规则,走了啊~”
“三个三啊,六个六啊,巧个巧啊......”
一会,娘又端来几个热菜,还把火盆添了添,屋子里香喷喷的,暖和和的,热闹闹的。爹和海叔喝一会,吃一会,聊一会,自家的事,村里的事,外面的事,以前的事,现在的事,将来的事,一会夸,一会赞,一会气,一会叹,声音抑仰顿挫,好不热闹。
不知过了多久,娘把我们叫进了里屋,叫我们上床睡觉,我俩钻进了被窝里,但哪睡得着,就在被窝里打闹着,娘坐在床头,用被子角盖着半身,开着灯陪着我们。
夜深了,我和哥闹不动了,慢慢安静了下来。隔壁堂屋里,爹和海叔喝酒的劲头没有那么足了,更多的是聊天,过年前几个长辈那里备点什么东西去看看,明年村里哪条路要修一下,秋庄稼想办法弄点什么增产肥,谁家的闺女差不多该说媒了,谁家的孩子又懂事又成绩好......
听着听着,声音越来越小,屋外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风声,窗户上的雪越积越厚,我知道明天一早起来,外面肯定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不知道要扫多厚的雪,不知道能发现多少个兔子印,不知道能抓多少只麻雀,不知道谁从外地回来带来多少好吃的......(文 · 乡愁如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