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途体验：初为祖父杂感

                           初为祖父杂感

                                              鲁人

小孙子的降生，将我刚刚开始的充实平静的退休生活完全打破了。

        三十多年后，再次面对一个与我有着至亲血缘关系的娇小的新生命，我仍是完全的手足无措，当年的经验已经遗忘到清零。只觉得面前这个小小的生命出乎想象的娇小柔嫩，似乎轻轻一点，便会破成一片清亮的液体。于是，只敢静静地注视，心中是无尽的怜爱。唯新生命是人世间纯洁的生命；唯新生命让人的心肠可以柔软下来；唯新生命的啼哭带给人的是欣喜。

         虽然，与这新生命刚相处了暂短的一二十天，却让我顿悟，人生的乐趣、喜悦、幸福、期待、遗憾、无奈、忧伤，其实尽于一个“等”字中。儿子出生时，总希望他慢些长大，因为我们尚年青，想等自己更成熟了，陪他慢慢成长。孙子刚降生，我们就盼着他快点长大，因为，我们已没有大把的时间等他成长。或许到后来，我们的陪伴可能也会形同虚设。

周作人曾说：“为父或祖者尽瘁以教养子孙而不责其返报，但冀其历代益以聪强耳，此自然之道，亦人道之至也。”我对周作人的私德一向颇不以为然，但又确实佩服他看世事的通透。苏东坡因“乌台诗案”被贬黄州，时得一子，于是作《洗儿诗》道：“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没有命运多舛，却能锦衣玉食，这怕是天下长辈的心愿。苏东坡也算是个通透的人，然而，许多人看得通透，面对现实却基本是屈服的，这是人的共性。所以不论是改造国民性，是改造制度，都不过是在平衡，解决不了实质问题。终究改造不了的是人性。

        因此，面对这纯净弱小的生命，心中有着千般复杂的感慨。总觉得人类对自己的后代是有原罪的，你无法给他建造一个桃花源，却终要把他推到这不堪的人世间，这是你的无奈，也是你的愧疚。但他注定是要走出你的视野，注定是要在人世间这缸浊水中沉浮。你希望他纯洁，但他必定要受到污染；你希望他善良，但现实中永远有各种各样的撕杀；你希望他幸福，但生命的旅途上存在着太多无妄的痛苦；你希望的，在人世间的那一堵墙上轻轻一碰都是稀碎的。所以，虽然怜爱他，虽然于他有着愧疚，却不敢宠溺，只能帮他修练出不屈服于命运的达观与顽强。我要将所有的祝福给他，祝福他在沉浮中，内心里能保持住人性的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