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似喜非喜含情目
我是一个容颜相对普通的人,皮肤黝黑,还少了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如果让我在姿首方面找出一些特点的话,那就是这双似喜非喜含情目了。
我对自身相貌的认识,最初来源于周围的人。我父亲的朋友们常常说,老崔,你家二丫头长得真俊,大眼睛,双眼皮,浓浓的眉毛,白白的牙齿,还那么整齐,头发又黑又亮。他们说到这里,我通常蒙蒙的听到这里。我能感觉到他们在夸我,而且是发自内心的。不发自内心也没有关系,反正我听得蒙蒙的。画龙必须点睛,他们的点睛之笔通常都是最后那句话:真是一朵黑牡丹!
后来我明白了,这是在说我皮肤黑。这叫避实就虚,既说了真话,又不得罪人。我是蒙蒙的,听不懂,没有人怕得罪我,他们怕得罪我父亲。我的父亲一直都认为我有出息,在那个重男轻女的时代里,他深深地爱着我。
其实,我是一个平凡的人。为什么不用平庸这个词语呢?因为我不浑浑噩噩,内心澄明。说来你可能不相信,我一直都希望自己安分守己,普普通通。普通到走在路上,没有一个人为我而侧目,更谈不上回头了。真的,不让别人为我而回头,这就是我生活的终极目标。看似简单,却难以实现。
写到这里,我们需要跳跃,这个跳跃是关于时空的,一跳就是约40年。在我44岁那一年,生活有了变化。其实这个变化,也谈不上是变化。如果说是变化的话,那就是我打消了隐没于人群的想法。因为我一直想隐没于茫茫人海,却始终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把我推到风口浪尖上,索性我就弄潮一把,说不定还会独领风骚呢?
人的转变看似外因造成的突然,其实是内因使然。我的心里一直都是澄明的,在心灵的深深处,一直回响着我母亲和我父亲的叮咛。我记得很清楚,他们无数次的说我是有出息的人。说一树的枣子就看你红了。以至于前些天和我母亲谈话的时候,我又问了一遍,您老是不是觉得我生活的索寂,想安慰我?我的母亲说,她生了几个孩子呢,她只是对我有要求。因为我是那块料。什么料?就是写文章的料。
唉!文章哪里是好写的呀,尤其是地域散文。那我为什么还笔耕不已呢?这里需要重复一遍上面的话——我内心澄明。明白金钱不是操控一切的指挥棒。明白宣传淮南乃至淮河两岸地域文化的重要性。明白人总要做一些公益的事情。
写作和我的似喜非喜含情目有什么关系呢?关系可大了。自从我44岁那一年开始密集写作以来,我和电脑屏幕有了长时间的近距离接触。我深邃的目光穿梭在字里行间,我的泪水常常瀑布一样飞流直下三千尺。我美丽的大眼睛变成了小眼睛,双眼皮变成了肿眼泡。那一次我着急了,急不择言地说,可惜了我的大眼皮,双眼睛……长期地打字,案牍怎么可能不劳形?晚上休息的时候,我有时候是仰面朝天。为了休息我的肩背和腰身,更多的时候是趴着入眠,我的肿眼泡更加的肿了。
不过这样也好,在地域散文的世界里,我的肿眼泡更加聚焦地审读了世态,深情地对视了你的目光。有一次我蓦然发现,我在打字的时候,表情一直都是微笑的。也就是说,你看到的文字都是微笑着诞生的。如果避实就虚地说,我的肿眼泡何尝不是一双似喜非喜的含情目呢?
天道酬勤这句话被使用的几乎泛滥了。但是在形容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使用了这句话。
2018年的第一场暴雪之后,有将近20天的时间,白雪依然蛰伏在山之北水之南。在泉山的南、北两个湖泊里,活跃着冬泳爱好者的身影。尤其吸引我眼球的是两位60多岁的女性。她们正穿着泳装站在水边活动着身体,做着下水前的暖身运动。岸边三三两两有行人路过。我情不自禁地下到水边,拿起手机去捕捉水中那两位老大姐的泳姿。这些场景是我采风的有益素材。当我收起手机向湖堤上走去的时候,迎面的一对青年夫妻站住了,那位男青年欣喜地对我说,您是崔老师吧?诗意八公山的崔老师……
显然这是我未曾谋面的读者。是天道酬勤地呼唤。他所阅读的文字,是我似喜非喜含情目曾经久久注视过的文字。真挚的情感是会流淌的,涓涓细声。
前两天,我有了一次单程169公里的采风。那天晚上,我的同学们聚会,我风尘仆仆的赶过去。因为需要转乘,我在泉山下车。晚上聚会归来,发现一位陌生的朋友留言,问我下午大约五点钟的时候,有没有从泉山下车?这还用说嘛,当然是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下的车。那天气温较高,我的藏青色长款羽绒服是敞开的,还有一条长长的围巾随意地绕在脖子里……
我的读者是深情的,因为他们一直都在阅读着深情的文字。这些文字哪一个没有经过我似喜非喜含情目的注视?我的读者是灵性且隐身的,他们就在我的身边。也许就是刚才我似喜非喜的含情目看了一眼的那个人。我感觉有了含情的双眸,所有的陌生人都可能成为朋友。
今天上午,我需要乘坐火车去合肥。在淮南火车站临时搭建的检票通道里,人们提拉着行李箱缓缓徐行。在进入候车大厅前,分开检票的两道人流汇合在一起,人头突然攒动起来。你是诗意八公山的崔老师吧?走在我身边的一位乘警突然回头对我说……以此种方式与我打招呼的人,当然是阅读了我似喜非喜含情目浸润过文字的人,是我尊敬的读者。
在合肥的出版社里,我和编辑谈论着我的第二本地域散文和情致诗的合集《听古城》。我们交谈的细致。为了文字,为了版式,为了印刷。总之为了我可敬的读者。
返程的时候,我累了。蹲在拥挤的车厢里,头搭在一个大大的行李箱上,闭上眼……我的肩膀被谁轻轻地触碰了一下,抬起头,是站着的行李箱的主人。男青年说,我要把电脑拿出来。他把半旧的行李箱拉开,在这个帆布的箱子里,整齐地叠放着衣服和一些书籍。他从衣服里掏出一个笔记本电脑。然后对我说,你坐在我的箱子上吧……我说,你把笔记本电脑掏出来,就是为了让我坐你的箱子?男青年说是的。旁边一位中年人啧啧感叹,还是好人多……
好人,温暖的永不过时的一个词语,是我的似喜非喜含情目锁定的词语,是我创作的力量之源。请相信我,为你写作已经是我戒不掉的习惯。
《我的似喜非喜含情目》 2018.2.24
作者:崔小红,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民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