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清流 | 艾叶飘香忆童年

 艾叶飘香忆童年

  文|宛清流  

小时候过端午节，虽然没有粽子吃，但感觉比现在更有味道。

端午节前一个多月，母亲就开始为过节做准备：找出闲置了快一年的瓷坛子，弄来半瓷盆黄土，浇上水，搅成粘稠适度的稀泥糊，拿起要腌的鸡蛋、鸭蛋或鹅蛋，在里面滚上一遍，再在蛋的大头撒上一撮盐，然后小心放入坛子，把坛子放在屋子的某个角落里，让它慢慢地发生物理变化。

端午这天早上，把腌鸡蛋、腌鸭蛋和腌鹅蛋取出，洗净备用。把各种咸蛋、甜蛋（没有腌的蛋我们叫甜蛋）和几头大蒜，放进柴火铁锅里，一起煮。

端午节前头一天，父亲会拿把镰刀出去，割回来一把上好的艾草，从中抽出叶肥杆壮的两根，分别插在堂屋门左右边屋檐下有缝隙的地方，驱蚊虫，避邪气。剩下的艾草，放在院子里的鸡笼顶上。

赶上农闲时候，端午节前一天晚上，母亲把炸油馍用的面发上，放在厨房阴凉处慢慢发酵。第二天天不亮，我们还在梦乡里畅游，父母已经早早起床，开始在厨房里忙活起来，他们打着配合，炸油馍、炸糖陀螺（类似于北京的糖糕，面里包糖，放在油锅里炸）。因为物质条件艰苦，这两样食物平时很难吃到。能在端午节吃上一顿，对我们来说真是一种莫大的享受。

饭食快准备好的时候，太阳刚升起不久，我们就被大人从香甜的美梦中叫醒。“今天是五月端午，快到河边洗脸去！”父母命令我们道。为什么要让孩子们到河里洗脸？因为母亲讲过一个令我们深信不疑的传说：月亮上有个专门负责给人间捣药的老婆婆（后来也有说是月宫仙女嫦娥的），一年四季不停地在树下捣药。到了端午节这一天，老婆婆会遵照玉皇大帝的旨意，把捣好的药撒遍世间大小河流、堰塘里。人们用这天早上的河水、堰塘水洗脸，就不会害眼病。家离河远的人家，只要端午节前一天晚上在院子里放上一盆干净的洗脸水，月亮中的老婆婆同样会不偏不倚地给每一户人家撒药。用这脸盆里的水洗脸，同样有预防眼病之功效。

沿着通向河边的小路，踏着清晨的露珠，我来到旭日初升的小河边。踩在河畔平常人们洗菜的石头墩上，蹲下身子，捧几捧河水洗脸。因为相信河里有能防治眼病的药水，所以感觉这天早上的河水跟以往的确不一样。

河水清凉，凉意直达心底。洗过几把脸，顿觉睡意全无，头脑清醒异常。再看河对岸的村庄、田地，近处的青草、绿树，感觉一切景物似乎比以前更加清晰了。

吃饭前，母亲让大姐拿出她提前搓好了的五色线，给我们几个妹妹弟弟都系上。看着那些据说是象征五行的彩色丝线，尚不更事的我们，内心兴奋激动，一种要过节的神圣感、仪式感充溢心头。虽然穿的是粗布衣，吃的是五谷杂粮，但在戴五色线的时候，我们心中却是满满的节日感、幸福感。

不满12岁的儿童，手腕、脚腕都要系上五色线。特别讲究的，脖颈上也要系。系五色线是先人们一辈辈传下来的老风俗，但具体代表什么意思，大人们也没给我们讲过。大概就是保佑孩子平安、健康吧。

除了系五色线，过端午节还要戴香囊。香囊，在我们那里叫香布袋儿。其核心部分是用一些碎花布把艾叶缝进去，上面缝上2到3根线绳，线绳上穿着一节一节的蒜薹引（干蒜薹茎），两节蒜薹引之间以小圆布片相隔，线绳在最上面归总为一处，系个鼻儿，可以直接挂在衬衣的扣子上；下面为了好看，缀上一些用细线条做的彩色线穗。

还有一种“特型”香囊，用红布或绿布做成辣椒形状，娇俏逼真，里面装上芝麻籽，系在不满周岁婴儿手腕处的五色线上。活泼爱动的“口欲期”婴儿，经常把小布辣椒放进嘴里吮吸。一般情况下，五六岁以内的婴幼儿和儿童才有香囊戴，因为做一个香囊很费功夫，整天忙于农事的大人们哪有功夫给每一个孩子做香囊！

系好了五色线、戴上了香囊，爱炫耀的孩子就要跑到外面，和自己要好的伙伴玩耍一阵。一脸自豪的小伙伴们，向着自己的玩伴伸出手腕、脚腕，撩起胸前的香囊，看看谁的五色线更艳，谁的香囊模样更好看。

终于到了吃早饭的时候，一家人忙忙碌碌，收拾桌子、摆好椅子、凳子，端上一大瓷碗鸡蛋、鸭蛋、鹅蛋，盛满一筛子油条、糖陀螺，母亲给每人盛上一碗大米稀饭。一家人围着石头饭桌，美餐一顿。

腌得够时候的蛋，流出的黄油闪闪发亮，香气扑鼻，最能刺激人们味蕾，勾出人们肚子里的馋虫。大人们常常把一多半流油的蛋黄拨在孩子们的饭碗里。

我们老家离湖北很近，小时候却从来没有吃过粽子。现在回想，可能是因为当时经济条件艰苦，买不起粽子，也没钱买糯米自己包吧。

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俗。各地过端午节的风俗不尽相同。我们县有些乡镇，如桐寨铺等，有端午节喝雄黄酒的习俗。据说，雄黄酒有杀菌驱虫解五毒的功效。未到饮酒年龄的孩子，大人们不让其饮酒，而在他们的额头、耳鼻、手足心等处涂抹雄黄酒，为的是让他们远离五毒侵扰，确保身体安康。

端午节过完，什么时候剪五色线，也是有讲究的。要戴足一个月后，在阴历六月初六这天剪下扔掉。但也有孩子不按规矩来，提前就偷偷剪掉的。大人们也不细加追究。

大人们说，五色线会变成花蛇。所以，五色线一定要扔进河里，或是活水沟里，

让它顺水冲走，不可让它变成的蛇祸害人。潮湿的水缸旁边绝不能扔五色线，否则，它变成的花红蛇就会出来咬人。听到这个说法以后，我再见到花红的蛇，就十分怀疑它是哪家孩子扔的五色线变的。

因为疫情，回家陪父母过端午节的计划被迫取消了。电话里听父亲和二姐说，现在老家村子里，小孩子们还会系五色线，戴香囊，只是五色线和香囊一般都是从镇上买来的，而且，香囊的花样比以前更多了，除了包艾叶的，还有包松香的，等等，商品化了的香囊也更加注重对婴幼儿的“养生”功效。很少再有人自己动手去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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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网络

作者简介：宛清流，本名韩运旗，河南唐河人，退役空军少校，河南大学英语语言文学学士，北京师范大学应用心理学硕士，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现居北京。《作家地带》签约作家，部分散文诗歌发表在网络公众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