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成现 | 空筒袄

临近冬至，气温骤然下降，早上晚上均在零下几度，一股股凉气在西北风的吹拂中打在脸上，像刀割一样。人们开始加衣服、戴口罩，想尽一切办法对付严寒。我也赶紧找羽绒服、棉裤、皮靴、手套、耳帽等严冬中必须的衣物，生怕冻着身体的某个部位。然而，全副武装之后，还是钻在屋内不想出门，总觉得外面太冷。猛然间，想起小时候三九寒天穿着空筒袄过冬的情景——

四十年前，父母含辛茹苦带着我们兄妹四个，是村里有名的缺粮户，天天吃了上顿没有下顿。穿的更是没法提，破破烂烂不说，还是老大退下来老二穿，只要不烂，老三还能接着穿。当时有“新三年，旧三年；洗洗补补又三年”的传统。记忆中，冬天来临，上衣就一件薄薄的破棉袄，由于当时人们没有内衣可穿，所以单穿一件破棉袄就叫空筒袄。下衣也是一条陈旧的棉裤；脚穿一双露着脚趾头的破棉靴。但是由于整天和小朋友们疯狂嬉闹，总是跑得满头大汗，也不知道冷是什么味道。

可是，空筒袄也有不舒服的时候，因为是空筒袄，没有贴身的内衣，只要和小朋友疯狂一阵，浑身上下就汗流浃背，等到热汗退去之后，哇凉哇凉的空筒袄贴在身上，那滋味是一般人体味不到的。记得一天晚上和小伙伴们玩耍后回到家里，看到奶奶在烤火，就解开湿漉漉的袄子凑近火边，一股白烟缭绕在身边，兄妹几个都笑着说我快成仙了，要不怎么身上会烟雾缭绕。谁知，在大家嬉笑之中，弟弟说：“糊了，二哥，你的袄子烤糊了。”“妈呀，我明天可怎么上学，我就这一件袄子呀。”妈妈听说后，赶紧让我钻进被窝里，脱下袄子看看是哪里烧着了。我在被窝内呜咽着，妈妈在一边擞落着，埋怨奶奶烤火惹的祸。回想那个时代，人人都是一件衣服，平时根本没有换洗的衣服，空筒袄糊了，确实没有衣服穿，只有钻在被窝不出门了。当时流行一句戏说人们穿衣服的俗语是：“黄鼠狼去赶集，就那一张皮。”

第二天早上，妈妈把补好的空筒袄又塞进我的被窝。穿上空筒袄，我又可以和小朋友一起去上学。

空筒袄一穿就是一冬天，加之当时人们没有洗澡的习惯（况且冬天就没有地方可以洗澡），免不了在空筒袄中生虱子（人们美其名曰“老母猪”）。于是，一些上课不学习的孩子就在自己身上摸虱子，然后在课桌上逗“老母猪”；还有顽皮的孩子把自己的“老母猪”偷偷丢进前边女生的头发里。女生发现或者听说后哭着报告老师，老师又告诉顽皮孩子的父亲。拧耳朵、挨棍子，一顿毒打之后，顽皮的家伙会在教室里安生个三五天。

穿空筒袄，说不冷是假的。因为那个年代，人们穿个空筒袄，一般都要在腰里勒个带，老年人勒的叫站带，小孩们勒的是布带，并且也有个说法：“腰里勒根带，抵住穿三件。”于是，只要是在三九天出门，大人小孩就裹紧空筒袄，然后结结实实地勒好带子。今天想来，那也是那时代不得已的一种御寒之法。

如今，还没有进入三九寒天，人们就已经穿上羽绒服、保暖裤、皮靴，但是，大家还在说天太冷。唉，物质生活富足的人们，总是不满足。无怪乎老一辈说：“有毛猪娃哼哼哼，没毛猪娃也过冬。”

（图片来自于网络）

作者简介：

       赵成现，中学高级教师，民俗文化爱好者，致力于整理民俗文化与农耕文化。所写的《过大年》《家乡的端午节》《剃头匠》《月圆中秋》《老家的新年味道》等在报刊上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