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二首 // 论隐喻、与知音无关(选自《与新山水诗》)
论隐喻
睡不着。把语言拿来琢磨
——狮子上了宝殿,狸猫戴上皇冠。
哈哈!道义的责任呢?在窗外挂着,
是几株青藤,一两只壁虎。如此,
凉意从心底升起,想到还应该记录一些事
——什么呢?一只短命的狗死于暴食,
引来朋友长吁短叹,写了哀歌;
也必须谈论村边守桥的人,他们太不容易,
酷热的夜晚龟缩帐篷,为了防范想象的投毒者;
连汽车也一日上路另一日熄火;
更不要说还有人当上导师,
每天傍晚带着弟子在水库大坝上健步如飞,
像鸵鸟行走——这些,都是我们时代的盛景!
超出我有限的想象力,让我不能不叹为观止,
它们才是现在的玉台新咏——
如果我能用语言制造乐趣,那是它们的功劳。
它们的存在,让我总是犹如打了鸡血一样兴奋。
我的确兴奋,尤其当我给语言披上
修辞的外衣:譬如一座院子由大雨举到空中,
我家的狗每一次见到我就像芭蕾舞演员一样
扭着走路——说明了什么?说明
琢磨语言,比琢磨一个国家的道德
更难。就是给想象安上良心的轮毂。
与知音无关
他们在哪里?读者们。一开始,
他们好像在大学课堂,研究院。
他们衣冠楚楚,说话吐词清晰,有逻辑。
但,当那些术语围绕着你,你发现
它们就像猛狮围住绵羊,很快把你撕扯的
七零八落,骨头和血散乱一地。你自己
再也不是自己——你知道,这样的读者,
不是你需要的。于是你选择逃避。
选择了用语言重新建造一座迷宫——
你用它将自己隐藏。要他们拼命寻找
——有时候,他们以为自己在一间屋里找到你,
兴奋之后却发现不是;有时候,他们以为
你是隐藏在人群,到头来,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我知道,这个世界只有一条通往你的途径,
你已经把指示图交给了想象中的一个人。
只有他才能通过心灵感应,像寻找金羊毛的
勇士,最后接近你。只有他才能在最后的接近中
看到你的真实面貌(伟大的思想创造伟大的语言。
伟大的语言从来都深藏生命的秘密)。
我想说的是:从没有中创造有,并非狂想。
它是一种让世界丰富起来的责任——
我相信一座语言的城市会在你的手中耸立,
一个语言的大海,会在你手下荡漾
——而读者,他们不过是一些必须学会
寻找的人;寻找,让他们成为你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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